宝物

出自专栏《招惹》

下午 4 点,国新社温网前线小组例会。
「那个俞枫晚,我觉得很有问题啊!」王澄气不打一处来,「他居然牵我们时鸢的手诶!他怎么可以这样?」 林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时鸢房间的阳台有蛇好吗?换哪个女孩子不吓半死啊?你房间就在她旁边你半天才出来,人家俞枫晚可是直接跑过去的!」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啊。 」王澄皱眉,「可他也不应该乱牵我们女记者的手吧?就算他是世界第二也不行!他们今天才认识!」 ……自己和俞枫晚可不是今天才认识的。 时鸢默默地想。
她把自己的帽檐又拉低了一些。
「人家在美国长大的啦,比较开放。 」林榛摊手。
「不,这和哪里长大的没关系,这绝对是登徒子行为!」王澄强调道。
「他只是想帮我。 」时鸢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王澄的叨叨。
「好啦,好啦,俞枫晚是我们的重点采访对象,而且人家挺礼貌的不是?」赵子桐出来打圆场。
虽然时鸢觉得王澄非要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当年她和俞枫晚第二次见面就被强吻了……她的思绪开始跑偏。
那会儿的俞枫晚,好像远比现在要桀骜不驯。
小组例会很快就开完了。 第一轮没什么好报道的,俞枫晚赢了球,也没有种子选手爆冷出局,常规的通稿已经发了,因此前线小组相对比较悠闲。
人一闲下来,就喜欢讨论八卦。
八卦这种东西,最终都会指向感情问题。
王澄问道:「时鸢,你大学的时候谈过恋爱吗?」 「嗯?」时鸢抽回了思绪,「谈过。 」 「啊?」王澄好像有些吃惊。
「我看起来不像是没有恋爱经历的样子吧?」时鸢淡淡道。
她也不是看不出来王澄想追她,不过她对此毫无兴趣。
……有兴趣就怪了。
「是什么样的人啊?」王澄追问道。
时鸢想了想,回答道:「……是很护着我的人。 任何时候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我,把我拉到他身后去。 」 当年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 她在心里补充道。
「那为什么会分手呢?」 「那个时候……大家都不成熟吧。 」时鸢低声道。
「好了,别问啦!」林榛瞪了王澄一眼,「你当查户口呢?」 时鸢的思绪再一次飘远。
今天在球场出口,俞枫晚的那句「原来又是我自作多情」,是什么意思呢? 他在自己耳边说「别怕,我在这儿呢」,他那么用力地抱着自己,他还记得自己看到了可怕的东西会做噩梦…… 可当年,他也没有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一想到这个人,时鸢的胸口就开始钝痛。
王澄捕捉到了时鸢不佳的面色。 时鸢一直坐在那里,不怎么说话,多半是他和林榛在互怼,赵子桐偶尔插话打圆场,但时鸢只是兀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灵魂抽离了一般。
从踏上前往伦敦的飞机时,王澄就有这样的感觉。 时鸢虽然和他们同在一个小组,但却好像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王澄甚至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就好像同样是来温布尔登,他们三个是来公事公办,而时鸢却像是单独存在于别的时空之中一般。
这种直觉毫无根据,只能被王澄定义为「想太多」。
他对着同事们提议道:「反正今晚没事,明天也没有重要的比赛,我们去酒吧玩儿吧?英国酒吧文化盛行,不去一趟怪可惜的。 而且今天时鸢被吓到了,更要带她出去散散心嘛。 」 「难为你为了去酒吧玩,还要把理由找到时鸢头上。 」林榛翻了个白眼。
「哈哈,我没什么意见。 时鸢,你要去吗?」赵子桐问道。
「诶?」时鸢再度回神,「……大家都没意见的话,那就去吧。 」 她并不是那种特立独行的人,相反,她会照顾大多数人的情绪。 真要说的话,俞枫晚才是真的特立独行。
夜幕降临,街边的酒吧开始营业。 四个人找了一家清吧,点了鸡尾酒,坐在吧台边闲聊。
时鸢在调酒师的推荐下点了一杯「亚历山大」。 这款诞生于英国的鸡尾酒,是为了纪念英王爱德华七世和皇后亚历山大的婚礼所特别调制的。
调酒师在白兰地中加入了可可甜酒与鲜奶油,然后将酒杯递给时鸢,介绍道:「你能从中喝出爱情的甜美。 」 时鸢微微笑了起来。
她的爱情很苦涩,一点儿也不甜美。
现在回想起来,她和俞枫晚的相遇,从最开始就注定了要分别。 在最初她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是俞枫晚生命中的过客,他们只是因为意外而产生了微小的交集,在交点之后,一定是渐行渐远。
可你依旧不后悔这一段路,不后悔那样的相遇。
……哪怕明知道结果苦涩得要命。
白兰地有 40 度以上,混合着可可和奶油,入口馥郁,可一旦喝多了,便后劲儿十足,很容易醉人。 更何况时鸢的酒量并不好,她又不参与旁边人的闲聊,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等周围的人发现时,她已经是半醉半醒的状态了。


俞枫晚在房间里枯坐了一个下午又一个晚上,从太阳高悬到日薄西山,再到月上中天,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上楼,敲响了 2207 的房门。
没有人回应。
已经晚上十点了,时鸢会去哪儿? 他在通话界面输入了一串数字。 这串数字他倒背如流,但在过去的两年里,却未曾拥有像现在这般按下通话键的勇气。
在铃声响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有人接听了。
「喂?」听筒里传来一个男声。 随之而来的是周围嘈杂的声音,有沸腾的人声,也有乐队密集的鼓点。
俞枫晚的眉头立刻皱起。
「你是谁?时鸢呢?」 「啊,我是她同事,她喝多了……」 「——你们在哪儿?!」 「诶,你又是谁啊?」 「我是俞枫晚。 你们到底在哪儿?」 王澄从那个语调里听出了危险的气息,以至于下意识报出他们所在的位置。
俞枫晚立刻挂了电话,启程出发。
酒吧里,光线昏黄。 倒三角形的马天尼杯摆在大理石台面上,玻璃高脚在灯光下映出闪烁的光泽。
时鸢的视线已经模糊成了点点光斑。
心跳得好快,速度已经超过了 120 下每分钟,酒精正在侵蚀着神经,思维不再活跃,甚至变得有些固执。 那些过去就想不通的问题,此时此刻更加想不通了。 她蓦然间就觉得很委屈很委屈,玫瑰色的唇瓣被咬得像是要滴血,和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映衬在一起。
夜深了,乐队开始演奏舒缓的情歌。 是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
这是上个世纪的老歌了。 时鸢在一年前无意间听到,彼时听不懂歌词,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所谓经典的情歌就是这样,只要旋律响起,就动人心弦,然后痛彻心扉。
「最后的吻,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苦涩而令人心碎的香味……」 最后的吻是苦涩的吗?那最初的吻呢?好像也是苦涩的。 彼时只记得回味时的小麦香气,但初尝的那一瞬间,应当是苦的吧? 那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呢?记忆好像有些模糊了,她记不起来。
「能给我一杯啤酒吗?」时鸢对酒保道。
「我的天,你可不能喝了。 早知道你酒量那么浅,就不带你来了……」 俞枫晚赶到时,正瞧见王澄把时鸢的酒杯夺过,摆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 女孩子捞了两下,却皆扑了个空,视线大约已经重影了,没法准确定位玻璃杯的位置。
俞枫晚立刻加快步伐走上前,直接走到了时鸢和王澄的高脚椅中间。
「嗨呀,你来了呀?」想到了刚刚那通电话,王澄有些不自在,「我们大家出来玩,一会儿就回去了。 不过你和我们同事也是第一天认识,也不用这么殷勤吧……」 俞枫晚背对王澄,根本没有理睬对方。
眼前的女孩子抬眸看他,好像有些发懵,又好像在努力认人,带着点儿困惑,又有一点儿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些委屈的情愫。
「鸢鸢。 」他的语调发紧。
「俞枫晚?」醉意朦胧间,女孩子终于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紧跟着,她却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我眼花了吧……」时鸢垂眸,双颊全是酒精所带来的红晕。
俞枫晚把喝醉了的女孩子搂进了怀里,她整个人都是软的,酒精的气息混合着体香,有些撩人。
「是我。 你没认错。 」俞枫晚低声道。
「不。 」时鸢固执地摇了摇头,「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 「他不要我了……」时鸢闷闷道,「他拉黑我了。 两年前。 」 俞枫晚的心里蓦地一痛。
「我带你回去。 」他准直接把人横抱走。
「喂喂!」王澄拦住了他,「你想干嘛?」 俞枫晚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淡漠且凌厉,王澄一下子闭了嘴。 这个男人的气场强得骇人,仿佛不跟你废话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而一旦惹恼了他,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就在这时,时鸢突然伸出手,勾住了俞枫晚的脖子。
可能是出于本能,亦或是习惯。
她把脸埋进了俞枫晚的肩头,深吸了一口气。
「味道……和过去一样的。 」她喃喃道,「真的是你啊。 」 「……嗯。 」俞枫晚的语调干涩。
他伸出手摸了摸女孩子的头发,就和过去无数次那样,然后在她的黑发上落下轻柔的吻。
肩头忽然被浸湿了。
怀里的人开始无声地啜泣。
「晚哥……」她的嗓音又低又软,带着说不尽的委屈,「我现在有能力了……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了……真的……」 俞枫晚的心里猛地一震。
然后喉结上下滚动,说不出得痛。
他搂紧了她:「嗯,我们鸢鸢一直都很厉害。 」 「所以、所以……」时鸢开始微微抽噎,「能不能……别不要我。 」 俞枫晚蓦然间觉得眼眶发疼,随后,视线便陷入了一片模糊。
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一滴、两滴,嘴角是咸涩的味道。
「我永远都不会这样做。 」他的语调坚定。
「真的吗?」她反复确认。
「真的。 」俞枫晚再度肯定道。
然后他放低了声音哄她:「鸢鸢,我们回去,好不好?」 「好。 」时鸢点点头。
她好乖,好温顺。
俞枫晚觉得心里疼得发颤。
他抄过时鸢的膝弯,把她横抱起来。
「抱歉,我先把人带走了。 」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王澄「诶」了一声,还想拦,却在下一秒被赵子桐拽住了胳膊。
「还没看出来吗?」赵子桐抬了抬下巴,「人家早就认识的。 」 俞枫晚把时鸢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第一次知道时鸢喝多了会变得固执。 具体表现在认死理,无论自己怎么说怎么哄怎么承诺,她都不信,像一只被丢弃了的家养小猫。
俞枫晚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俞枫晚给她擦了擦脸,她跌跌撞撞还想着要洗澡,俞枫晚没辙,又怕她摔倒,给她放了一池浴缸水、调好了水温,才放她进去泡了一会儿。
结果半天人都没出来,敲门也没回应。
俞枫晚思考了不到三秒,然后快刀斩乱麻地推开了浴室门。
……果然在里面睡着了。
女孩子的皮肤白皙细腻,因为酒精过敏,全身上下的肌肤都在泛红。 俞枫晚不动声色地把她从水里捞出来,擦干,用浴袍裹上,把她抱到床上去。
他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也不知道为什么照顾这个人可以这么得心应手。
「鸢鸢?醒醒。 」俞枫晚轻轻摇醒时鸢,用温水给她喂了一粒抗过敏药。
这会儿女孩子倒是很乖很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大约是累了,也不跟他闹了。 俞枫晚把喝完的水杯摆到床头,然后把女孩子揽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兜了一圈,晚上还是在他这儿住了。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搬。
时鸢酒还没醒,话不多,但问什么答什么。
俞枫晚抱着她问:「你这两年怎么过的?」 「学习……还有写稿。 」她回答的声音闷闷的,「心里疼……所以要工作……」 俞枫晚一怔。
她是在依靠把生活填满来麻痹自己么? 该死的,自己都干了什么愚蠢的事情…… 俞枫晚的手臂一下子收紧,怀里的女孩子立刻皱起眉,低低说了一声「疼」,俞枫晚瞬间放开了她,然后低下头,一点一点啄她的唇瓣。
「还有呢?还做了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还有……还有……」女孩子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我还把房子,买下来了……」 「房子?」俞枫晚不解。
「那个书架。 」时鸢答得有一搭没一搭的,「颜色变深了呢……」 俞枫晚恍然间明白了她说的「房子」指的是什么。
他离开的时候,甚至不想去管那间公寓后续该如何处理,反正不外乎到期了被房东收回去,既然住的人都不在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她却买下来了么? 「还有……网球钥匙扣。 」时鸢吸了吸鼻子,「被我搞丢了。 还没找到。 」 「我给你买新的。 」 她摇摇头:「不要。 」 「为什么?」 「要原来的。 」她又忽然开始掉眼泪,然后反复道,「要原来的……」 俞枫晚慌乱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对她道:「没丢,原来的还在。 服务生找到了。 」 怕她不信,俞枫晚又立刻从床头柜里找了出来,递给她。
时鸢握到了那颗黄绿色的小球,才终于停止了啜泣。
她静静看着那颗小小的网球,指腹触摸过上面的每一个细节,直到确认这就是她丢失的那一颗,然后才轻轻放到了胸口。
小心翼翼地,无比珍视地。
「你知道吗,这是我的宝物。 」她轻声道。
「……嗯。 」 「可我却把他弄丢了。 」时鸢又一次哭出了声。
她钻进了俞枫晚的怀里,哭声越来越大,俞枫晚不断地顺着她的背。
「他不要我了……」时鸢的声音里全是哭腔。
俞枫晚闭上眼,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没有。 不是这样的鸢鸢。 」他搂紧了她,亲吻她的黑发,「他不是不要你。 一个只知道发脾气的废物是没资格爱你的。 他瞧不起他自己,所以没脸见你。 」 他以为自己已经被讨厌了。 自己这样的废物,这样伤害所爱之人的混蛋,不配再被爱着。
可他真的是个混蛋啊。
居然让他最爱的人,伤心难过了那么久那么久。
「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他那么郑重,那么肯定,「再也不要分开了。 」 那个时候是你能力不足,孤独又绝望,自卑又不安。
可你分明是这么糟糕一个人,她却一直将你视若珍宝。
你花了那么长时间,才逐渐变得成熟,变得坚强。
如今,你再也不想让这个人难过了。


宿醉醒来,时鸢头疼得不行。 夏日清晨的温暖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纱帘,斜斜洒落在床面上,更要命的是身旁的年轻男人呼吸声均匀,睡颜甚至称得上是柔和。
至于自己——浴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半开半合。
时鸢一惊,但还是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她在俞枫晚的房间。
床头柜上摆着的东西吸引了时鸢的目光。 一枚惹眼的黄绿色小网球,正是她丢失的那一个,昨晚俞枫晚好像拿给她了,她有些模糊的印象。
而在小小的网球钥匙扣边上,是一个木质相框,里面是一张拍立得照片。
照片里的风景,时鸢简直过于熟悉。 在学校里的那四年,她每次上完专业课走出教室,就能看见窗外大片的银杏与长长的步道。 俞枫晚通常会在楼下等她,准点接她下课,两个人手牵着手回去,她的步伐轻快地像是在跳舞。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而满打满算,也不过在学校里待到了十二月末,而后便是漫长的异国,一直到分别。
如今再度看到这张照片,时鸢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触碰相框,指节发颤。
「啪」的一声,相框摆得不稳,被她碰倒了。
俞枫晚被这声异响吵醒了。
时鸢有些慌乱。 睡在一旁的年轻男人微微睁开眼,然后叹了口气,抬手,把时鸢捞回了怀里。
「昨晚为了照顾你我两点才睡。 」俞枫晚的嗓音淡淡的,有些慵懒,「看在我明天还有比赛的份儿上,能让我多休息会儿吗?」 时鸢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他有力的臂膀给捞了回去,脸颊贴着他胸前的皮肤,一下子就变得滚烫。
时鸢开始回忆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她虽然喝多了,但没有彻底断片,还是努力回想起了大概经过,比如俞枫晚到酒吧来接她,然后…… 然后,她好像说了很多丢人的话。
俞枫晚一直在抱着她哄她吧?他从来都是这样的,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温柔而有力量。
职业选手的日常作息规律到近乎严苛,否则很容易影响比赛时的状态,更别说现在是温网期间。 时鸢不想因为自己导致俞枫晚睡不好。 更何况,她昨晚已经打破他的作息了。
时鸢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
如果她昨天晚上注定丢人,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那狡辩也没什么意义。
她想了想,然后默默地伸出手,闭上眼睛回抱住了俞枫晚。
被她抱住的那一瞬间,年轻男人在她的怀里微微颤抖。
紧跟着,更用力地拥住了她。
「睡吧。 我陪着你。 」时鸢低声道。
「嗯。 」俞枫晚低声道。
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低下头,在时鸢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然后再度沉沉睡去。
两个人再次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
时鸢朦朦胧胧睁开眼,而躺在身边的男人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 她正想说点儿什么,却发现俞枫晚似乎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也不知道多久了。
他那对琥珀色的眼睛如此深邃,像是有细碎的星星落在那里,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都让时鸢完全移不开目光。
在发现她醒来的瞬间,他们四目相对,然后俞枫晚捏住了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不同于昨晚以来那些轻柔的吻,年轻男人这一次相当有侵略性,撬开时鸢的牙关攻城略地,他一只手锢住了时鸢的腰,另一只手直接探进了她的浴袍里,指腹长年握拍而致的茧摩擦过白皙细腻的皮肤,让时鸢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她倒吸一口凉气:「俞枫晚,别……」 「你要拒绝我吗?」俞枫晚停了下来,望着她的眼睛。
时鸢在一瞬间失语。
那对琥珀色的眼眸离她极近,倒映着她的身影,带着深邃刻骨的孤独。
「你要是对我一点儿感觉都不剩了,你就拒绝我。 我保证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俞枫晚的语调极为认真。
话音刚落,时鸢就揽住了他的脖子。
「不要……」女孩子的眼泪倏然间掉了下来,「你别走。 」 在看见她泪水滑落的那一瞬间,俞枫晚的心里顿时溃不成军。 他一下子就慌了,甚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自己又过分了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眼前的人一哭他就觉得要命,心如刀绞。
他再度吻上时鸢的唇,辗转。
两年来积累的思念已经快要满溢出来了。
「不会的。 」俞枫晚承诺道,「我怎么可能会走。 」 俞枫晚很清楚,自己一直就是这样一个骄傲、倔强又自卑的人。 明知道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也依旧希望能被她看到。 如今失而复得,他又怎么可能会离开她身边。
他不会离开,更不会放手。
俞枫晚俯身吻她,一路向下,吻到修长的脖颈,深陷的锁骨,雪白的皮肤上多了点点红痕。
这一次,没人再拒绝他。 回应他的只有女孩子低声的喘息,他只觉得悦耳。
在细碎绵密的吻渐次落下时,俞枫晚认真道:「我就当我们已经和好了。 」 「我同意了吗?」时鸢问道。
「不同意吗?」他好像也没什么意见,「那我再追你一次。 」 「……你什么时候追过我了?」 「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你现在不认账了。 」俞枫晚咬了她一口。
痛感传来时,时鸢彻头彻尾地确认,俞枫晚还是那个俞枫晚,在某些方面一点儿没变。
比如爱通过咬人来宣誓主权这件事,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
「还有,我讨厌你那个男同事。 」俞枫晚强调道,「想法都赤裸裸写在脸上。 」 「……」 这家伙的占有欲还是一如既往得强。
「你没有吗?」时鸢问道。
「那能一样?」俞枫晚反问。
确实不一样,时鸢想。
她一碰到这个人就会沦陷,毫无反抗的余地。
最后,俞枫晚低喘着问道:「鸢鸢,你有想我吗?」 他抱着对方,动作像急风骤雨,时鸢被撞得支离破碎,呜咽着回应。
「不需要想……」 「为什么?」 「全世界哪里都是你。 」她闷闷道,「根本躲不开好吗……」 「嗯。 」俞枫晚把她翻过来,吻她的背脊线,「那我的目的达到了。 」 真是要命啊。 时鸢想。
结束后,俞枫晚抱她去洗澡。
时鸢忍不住问:「昨天晚上也是你帮我洗澡的吗?」 「没有,你自己在浴缸里睡着了,我把你捞出来的。 」 「……」 好像也没有太大区别。
看着时鸢那明显带有「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的探寻眼神,俞枫晚又咬了一口她的脖子,语调相当嚣张:「我才不会趁人之危。 」 反正这个人一定是他的,把人抱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现在很有耐心,特别是在时鸢身上。
洗完澡后,时鸢趴在俞枫晚身上小憩。 时光好像一下子回溯到了两年前,他们窝在 S 大附近的那间公寓里,俞枫晚坐在沙发上看对手的比赛,时鸢闭着眼半躺在他怀里,俞枫晚一边看屏幕,一边玩她的修长的指节。
如今的俞枫晚却没了看屏幕的心思。
光是看眼前的人,就完全看不够。
这时,时鸢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通微信电话,上面显示的是「王澄体育新闻部」,后面五个字是时鸢给对方的注,相当公事公办,而这显然让俞枫晚的心情变好了。
俞枫晚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喂?时鸢,你还好吗?下午我们还要开小组会……」 「我是俞枫晚。 时鸢下午不去了,她请假。 」 电话那头的人陡然听见了俞枫晚的声音,人整个儿傻了。
「她的任务不是给我写专题报道么?」俞枫晚道,「我会配合她的。 」 最后丢下一句「就这样」,直接挂了。
时鸢全程没有打断俞枫晚,而是托腮望着他的脸,笑道:「这下满意了?」 「还行。 」俞枫晚的眉梢上挑。
他伸手揽过时鸢的腰,低下头,以吻封缄。
亲吻迟到得太久,以至于令人难以餍足,更不知疲倦。
窗外的阳光投射下来,映照出两个人缱绻的影子,整个世界静谧无声,仿佛一张徐徐铺开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