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畏

吴畏 鬼缠人:凶宅保命实录 王瑞明的办公室,比我想象中要小。
原木茶几,上面摆着一套茶具。
出自各家的山水画挂了小半面墙壁,风格杂乱,但均为价格昂贵的真迹。
王瑞明依旧是一身休闲装,但坐在沙发上,气势却很足。
他上下打量了我俩一遍,之后才皱着眉头开口,「是道长让你们来的?这次又有什么事?之前不是说只需要半个月,那别墅就能动工了吗?怎么拖了这么久?」 我没应声。
隐约觉得,他口中的道长,或许就是帮他布阵的人。
跟许子恒对了个眼色,同时行动。
捂嘴,并用早就准备好的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脚。
我俩动作太快,王瑞明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控制住了。
只能拼命瞪着眼睛、扭动身体表达抗议。
眼神像要吃人似的,显然打定了主意,只要抓到机会,他肯定会喊人过来,把我俩控制住。
但我还有问题要问他。
确实不能一直堵着他的嘴。
索性打开了背包,拿出了放在里面的相框。
而相框被放到茶几上的一瞬间,王瑞明变了脸色。
表情从愤怒转为惊恐。
甚至我松开了捂在他嘴上的手,他都毫无察觉,面色惊惧地盯着相框里的照片。
但我也皱了下眉。
薛姑娘并没反应。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仇人见面,薛姑娘必定会现身。
现在是怎么回事? 许子恒对上我的视线,配合地解释,「这屋里有东西,鬼魂被压制了。 」 话音没落,他已经站在了墙边那幅山水画旁。
伸手从画框后方的墙上,摸出了一张符纸。
之后丝毫没犹豫地,把那张符纸撕成了碎片。
瞬间,我就感受到了屋内气氛的变化。
一阵逼到骨子里的阴冷,以照片为圆心蔓延开来。
薛姑娘垂着头,阴沉沉地出现在了王瑞明面前。
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已然处在了发狂的边缘。
王瑞明显然被吓疯了,连呼救都说不清楚,眼睛瞪成了铜铃,拼命挣扎乃至于手腕都被绳子磨出了血。
许子恒怕闹出人命,下意识掏出符咒,想把薛姑娘定住。
但被我拦了下来。
「等一下。 」 应该给这个畜生一点教训。
反正人只要不死,还能供出幕后主使就好。
可我俩才刚刚让出位置,薛姑娘还什么都没做,椅子上的人就猛地一抽,晕了过去。
「晕了?这么怂?」许子恒疑惑开口。
我也有些意外。
但也只能让许子恒先把发狂的薛姑娘定住。
「估计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格外心虚。 」 等了一会,那人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我抄起了桌上的茶水,朝他脸上泼过。
冷茶一激,这才把人弄醒。
为了避免这货再被吓晕,什么情况都问不出来,我俩只能站在他面前,挡住了背后的薛姑娘。
王瑞明睁开眼,下意识往地上缩去,满脸恐慌,「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个玩意,我明明已经找人解决了,它怎么还在?」 我并没回答他的话,反问:「你怎么解决的?找了什么人?」 「我……」他磕磕巴巴地开口,但说到一半却恢复了理智,视线警惕。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事凭什么要告诉你?!你们这是私闯民宅,蓄意绑架,我只要报警,你下半辈子就毁了,知不知道?」 死鸭子嘴硬。
我沉下脸,压低声音开口,「不想告诉我,那你是想亲自告诉那些被你害死的小姑娘吗?要不要再叫她们出来跟你聊聊,我是不怕报警,但你怕不怕下地狱?」 或许是想起了刚才的记忆。
王瑞明强势到底的态度瞬间消散,面色惨白。
「别……别,我说,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 有了突破口,再想问出真相,也就容易多了。
他刚开始还想耍花招,但等我俩错开身子,叫他亲眼看到被定住的薛姑娘之后,就彻底老实了。
而后,王瑞明承认了那栋别墅是他所有。
他那些年以领养的名义,买了很多女孩。
她们大多数是没有父母的孤儿,或者本来就家境极差,因为性别关系被亲生父母卖掉,换取生活费。
那些女孩懵懂无知,怀揣着对养父和新生活的期望,但没想到,迎接她们的是地狱和死亡。
可万物有灵,怨念有因。
在这世上亏心事做多了,终究会有恶鬼敲门索命。
那别墅第一次出事,是在一个周末,王瑞明请一位「朋友」来家里喝酒享乐。
但到了半夜,二楼的一间屋子里忽然传出了哭声。
王瑞明以为是哪个女孩想家,抄着鞭子上楼呵斥。
可等门打开后,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直到房门被猛地拍上,他才醒了酒,记起住在这间屋子的女孩,早在一周前就「搬走了」。
那是谁在哭? 他慌了神。
使劲推门想离开,但那扇门却出了问题,无论如何都拉不开。
等他再转身,就看到了一个吊在书桌前的身影。
满脸鲜血,眉目狰狞,跟他挂在密室的照片一模一样。
他吓傻了。
但没想到那鬼影冲过来之后,竟然被一阵金光弹开了。
王瑞明丢了魂,半天才意识到,是之前花了重金的平安符生了效。
毕竟亏心事做太多的人,总是格外谨慎。
下一秒房门无风自动。
没过多久,楼下就传来了一声巨响,以及惨叫声。
他提心吊胆地跑出门。
这才发现,那个身家过亿的朋友,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砸在地上,膝盖弯到了耳朵后面,满地的鲜血,混着白色的脑浆,让人不敢看第二眼。
后来警察来了,调查结果显示,人是自己从二楼摔下来的。
他最近跟妻子关系僵化,加上喝了酒,心情郁结,所以才会跳楼。
可王瑞明记得一清二楚,他当时,根本没听到朋友上楼的脚步声。
人是怎么上去的?飞上去的吗? 那是除了那些女孩之外,别墅里死的第一个人。
王瑞明彻底慌了。
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嫌麻烦,倒了霉,那些小丫头活着不听话,死了还不消停,要给他找事。
但作为一名彻头彻尾的商人,利益驱使下,他还是打算先保全自己。
所以用最快的速度送走了那几个还活着的女孩,之后开始寻访大师——驱鬼。
自己的行为见不得光,所以王瑞明不敢说实话。
但那些谎话又实在站不住脚,根本骗不过能辨认因果的修道之人。
几次寻人碰壁。
他没了耐心,找来施工队想直接把别墅暴力拆除,重建。
但就在动工当天,夜里死了两个工人。
全都是跳楼自尽,死状惨烈。
包工头当即撂了挑子,言之凿凿,那晚听到了哭声。
王瑞明嘴上说着不信,但实际上早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他彻底没了办法,更因为家里的异状胆战心惊。
跟朋友抱怨,朋友才表示可以给他介绍个大师。
大师很低调,但手段厉害,他家里老房子闹鬼,大师布了个阵法就解决了,现在房子一转手,卖出了高价。
王瑞明动了心。
贼心不死地打算再试一次。
没想到大师果然靠谱,只在别墅周围布了个阵法,他家里的怪事就彻底消失了。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
王瑞明都没敢再接近那栋别墅。
甚至连那个没来得及掩藏的密室,都不敢再靠近。
毕竟命可比罪证重要。
可房价地价一年年地涨,类似位置有房产的朋友,都赚得盆满钵满。
他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那位布阵的大师又派人找到了他。
表示可以帮他彻底解决后顾之忧,只是代价昂贵。
大师开出的价码,确实高得令人咋舌,但比起别墅现如今的产值,却还差得远。
王瑞明略算了一笔账,之后自然应下了条件。
当时大师保证,只需要一个月,就能把冤魂祛除干净。
届时别墅可正常动工买卖。
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拖了那么久。
王瑞明住了口,再三保证,以上内容他没有一句隐瞒,叫我放了他。
我没理会。
事情的真相,其实跟我之前的推测相差无几。
大师布下的阵法,就是我跟许子恒看到的安魂大阵,而所谓的彻底驱鬼,应该就是骗我签下冥契,跟冤魂生死相连之后,再灭了我的魂。
至于为什么会拖这么久…… 应该是因为,连那个狗屁大师自己都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失控。
我看了一眼许子恒,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侧脸认真。
叫了好几声他才回神。
「怎么了,小庄哥?」 「现在报警吧。 」 「啊,好。 」 许子恒抄起抹布,塞住了王瑞明的嘴。
之后业务熟练地拨通了报警电话,叙述地点,以及案件情况。
他身份特殊,手里又有证件,这件事由他来做更合适。
「好了,警察半个小时之内赶过来。 」 许子恒收起电话。
之后没等我开口,他就主动朝着薛姑娘走了过去。
小声询问:「可以给他点教训,但不要再为了这种人背因果了,他不配,同意的话,你就眨眨眼。 」 薛姑娘睫毛忽闪,给了回应。
许子恒这才摘下了那张贴在她额头上的困鬼符。
之后我俩都没理会疯了似的挣扎着的王瑞明。
一前一后出了门。
警察来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快。
许子恒有特殊管理部门的证件,很轻易就跟带队警察说明了情况。
加上证据确凿,被吓得奄奄一息的王瑞明,当场就被带走了。
等警察离开之后,薛姑娘才从暗处现了身。
小姑娘周身的煞气散了,笑意盈盈地站在我俩面前,身体不像原先那么凝实,成了半透明的朦胧状。
「谢谢你们,我要去投胎啦。 」 转头,看向许子恒,眨了下眼,「答应你的事,我办完啦。 」 我一愣,问他俩:「什么事?」 许子恒摇头,「没什么。 」 神神秘秘的,显然不打算说。
我只能看向薛姑娘,「这么快就走吗?」 「是啊,其他人早就走了,但我还想跟你们道个谢。 」 「那你,保重。 」我跟她摆手。
小姑娘脸上笑意更盛,「好呀,对了小庄哥哥,我现在想起来了,我们之前见过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 我一愣,「签冥契之前吗?什么时候?」 「好多年啦,是在游乐场的鬼屋,我当时还活着。 」 小姑娘挤了挤眼睛,弯弯的笑眼唤起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
「你是那个棉花糖?」 眼前的小姑娘点了点头。
大概五年前,我当时已经开始做恐怖直播了,热度蒸蒸日上,是最风光的时候。
那时候为了寻找状态,积累素材,我经常在周末跟朋友去鬼屋。
但那次遇上个阴天,朋友淋了雨有点感冒,就提前走了。
剩我一个人进了鬼屋。
万万没想到,里面的设施却出了问题。
有玩家体重超标,踩裂了独木桥的好几根木棍。
普通人胆小,进入鬼屋会开手机电筒探路,发现有裂缝就绕过去了。
但我太自大了,认定自己是资深玩家,根本没开手电。
鬼屋里光线昏暗。
自然发现不了那块木板缺失。
还是在踩空的前一秒,前面那个已经过了桥的小姑娘忽然转身,提醒我注意,这才免了一劫。
当时从鬼屋出来,我惊魂甫定,跟对方道谢,并提出请她吃棉花糖。
小姑娘点头答应了。
但等我买了棉花糖回来,她人却不见了。
「你当时怎么……没等我?」 「因为我被一个人贩子带走了。 」 眼前半透明的魂魄平静地叙述着,但深思当时场景,却叫人惊心动魄。
我心里一酸,摸了摸她没有实体的脑袋。
「抱歉,是我去得太晚了。 」 小姑娘摇头,「不怪你。 那我走啦,小庄哥哥,记得帮我谢谢叔叔。 」 谢什么,她没说。
但我看得清楚,小姑娘离开之前,身上的裙子一闪,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那是,我爸用剪纸做的那一件。
因果轮回自有定数,原来是真的。
当年鬼屋那一句提醒,是早就种下的因,而我签下冥契,消除她的怨念,则是结出的果。
那些看似偶然的意外,其实都是冥冥中早有的定数。
未曾应验的那些,不是不来,只是还没来。
我蹲在台阶上,从裤兜里摸出了烟盒,递给许子恒。
他愣了愣,还是接了过去。
因为没火,所以只能叼着。
他低头摆弄手机,神情认真。
见我在看他,解释道:「我跟警察们交代一声,最好把王瑞明跟其他人关在一起,再把他的罪证透露出去。 」 监狱里也是有鄙视链的,欺负孩子的人是最底层。
加上许子恒的关照,王瑞明接下来的余生,恐怕不会好过。
我没忍住,低头掩盖笑意。
「你小子,看着老实,其实蔫坏。 」 他凑过来蹲在了我旁边,反驳: 「胡说,我这一头黄毛流里流气的,老实什么老实。 」 「不是亚麻棕吗?」 「棕什么棕啊?快掉没了都,过几天得再染一次。 」 「那我跟你一块去,把我这玩意,给染成绿的。 」 「那我染红的,咱俩走在路上就跟红绿灯似的,回头率多高。 」 我又没憋住,笑了,伸出手,轻轻捶了他一下。
哪怕入了夏,但夜里的风还是有点凉。
不知道是不是高档小区的缘故,周围连蝉鸣声都很少,静得有些悲壮。
我俩都很清楚,薛姑娘的因果虽然已经了结了,但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却是一场更难打的硬仗。
※ 王瑞明被带走之前说过,那个所谓的大师,在他们那个圈子很出名。
毕竟这个世界上,要花黑心钱买命的人,实在太多了。
据王瑞明透露,大师手底下的「业务」已经排到了三位数,下一场作法,也需要等上一周。
原因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容器」。
而我跟许子恒都很清楚,他要等的「容器」是什么。
是人,命格衰弱的活人。
把人当工具,视人命如草芥,这个所谓的道长,恐怕才是真的恶鬼。
我心里发凉,情绪控制不住地低落。
「走吧,找个地方睡觉,接下来这几天,恐怕都没时间休息了。 」 许子恒没应声,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小庄哥,我好像知道王瑞明口中的大师是谁了。 」 谁? 我刚要追问,就看到了他眼底的纠结。
要出口的话拐了个弯,「那怎么才能阻止他继续害人?」 许子恒愣在了原地,「你不问那个人是谁?」 「暂时还不想问,毕竟比起知道他是谁,还是阻止他害人更重要。 」 许子恒半天才回神,语气重新坚定了起来。
「想阻止他的话……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 一是找到冤魂所在的鬼屋,那必定是最终施法的地点,二是先他一步找到适合跟冤魂结契的人,他没有容器可用,自然不能牵制怨魂。 」 我想了想,通过王瑞明,确实能轻易得知鬼屋位置。
问题是,那个所谓的大师不好应付,如果直接硬碰硬的话,我俩恐怕并不是对手。
至于第二个办法,操作起来又有一定难度。
找人本来就是一件难事,现在又没有体貌特征。
只能根据看不见的命格作为筛选依据。
在这种情况下,要找出目标,简直是大海捞针。
或许沈欣能帮上忙。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许子恒。
他却摇头,「不是的小庄哥,其实阴虚命格的人,远比你想象中要少,而在这些人之中,也不是所有魂魄都适合用来结冥契的,也要看生魂和冤魂的匹配程度,以及两个魂体是否排斥,目前他们能用来结契的选择,其实不多。 」 许子恒的语气意有所指,我追问:「你知道是谁?」 他开口,「那天在医院出生的纯阴命格的孩子,你还记得吧?」 「你是说……」 「对,医院对修道者禁制颇多,那个人或许不敢行动,但算算日子,那一家人应该也快出院了,纯阴命格是最适合缔结冥契的,加上是幼儿魂体,抗性很弱,所以……」 「那个孩子现在很危险!」 许子恒重重点了下头。
※ 因为担心,我一晚上都没能睡着,躺在旁边的许子恒,也是一样地翻来覆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俩立刻爬了起来。
双双顶着黑眼圈出了门。
昨晚商量过后,我俩决定分头行动。
他去派出所,找王瑞明确认凶宅地点,进行蹲点。
而我则赶去医院,找到那一家人,想办法确保孩子的安全。
双管齐下,增加胜率。
但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差距的。
等我赶到医院才得知,那家人已经出院了。
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追问服务台里的护士,「他们是什么时候出院的?有留下联系方式吗?」 她看了我一眼,神色里掺了怀疑。
毕竟我刚才还自称是男主人的同事,今天来探望孩子。
如果连对方联系方式都没有的话,那借口就有些站不住脚了。
赶紧解释,「他最近新换的号,我就是联系不上他才叫您帮忙查病房号的,要不直接给他打电话不就得了,您看,这是他的旧号码。 」 我掏出手机,强装镇定地调出许子恒的号码,递到了护士眼前。
对方倒也没真看我手机,点点头,信了。
开口,「登记表上是有个号码,但我也不确定那号码是丈夫的还是产妇本人的。 」 「没事,能联系到人就行。 」 我开口道谢,凑近屏幕把那行数字记了下来。
在护士回过神之前,就跑出了医院大门。
出门之后,立刻拨通了号码。
「喂?」 对面是个男声,中气十足。
「您好,我是快递公司的,有一个需要您收货的果篮,被送到了中心医院妇产科,这边的护士说您已经出院了,所以想问问您现在的地址在哪,我给您送过去。 」 我拿出来早就想好的说辞。
电话那边小声念叨了一句,「果篮,谁送的啊?」 但还是应声,「估计是我朋友订的,弄错了,我们家的地址是衡水东路,莱茵小镇 11 号楼 5202,麻烦你送一趟了。 」 电话那头报出的位置,距离医院并不远,开车也就十几分钟。
「您现在家里有人吗?」 「我在上班,不过我老婆和保姆应该都在家。 」 「好的,那我这就过去。 」 为了真实,我索性去水果店买了个果篮。
之后拎着它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那个小区。
从上车到下车,再到寻找门牌号,我都不停地在心里演练,等会要怎么跟对方解释,才能不让孩子妈妈起疑心,顺利救下孩子。
连上楼梯的时候都没停。
直到被一条毯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才回了魂。
我扶着墙站稳。
心想,这玩意怎么扔到楼道里了? 但抬头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 5202 门口。
而且,门还敞着。
不应该啊…… 我往前走了几步,观察屋内陈设。
估计是因为照顾孕妇,屋里没开空调,人刚凑过去,就感觉一股带着奶粉香的热气扑面而来。
「您好,有人吗?」 没人回应。
难道出事了? 我先入为主,难免阴谋论。
可屋内陈设整洁,又不像有过争执的样子。
万一真的弄错了,直接闯进去,之后恐怕不好解释。
我提着水果站在门口,一时间进退两难。
只得抬高音量,又问了一句,「不好意思,里面有人吗?」 这一次,屋内终于传出了点窸窣的动静。
「谁啊?」 「送外卖的。 」 女声沙哑,像是睡到一半被喊醒的。
拖鞋的踢踏声由远及近。
怕对方不自在,我后退几步,让出了安全空间。
「您好女士,我是水果店的配送员,来送果篮的,但是刚才过来发现门开着,不知道您家里有没有丢东西……」 「门开着?」 屋里的女人皱了下眉,转头喊了一嗓子,「陈姐,陈姐你在吗?」 半天没得到回应,才掉头回去查看。
但等她再跑出来的时候,人就彻底变了脸色,连踢飞的拖鞋都没顾得上捡。
慌张地开口,「那个,你能不能帮忙报个警?我孩子不见了!」 我心里一沉。
孩子不见了,不管是被谁带走的,肯定都跟那个大师脱不开干系。
「陈姐怎么回事,去哪了啊?孩子太小,还不能见风。 」孩子妈说话已经带了哭腔。
我赶紧安慰,「先别急,我这就报警,您现在也赶紧通知家里人。 」 「对,对,得给我老公打电话。 」 经我提醒,孩子妈这才回神,踉踉跄跄地跑回屋里拿手机。
而我则用最快的速度报了警。
因为失踪对象是婴儿,所以危险系数更高。
案件特殊,派出所表示马上就会派人过来。
交代清楚地址,我又拨了许子恒的电话。
我俩说好了保持联络。
所以孩子被带走的情况,当然需要跟他同步。
但出乎意料的是,电话被挂断了。
我愣了几秒,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小庄哥,我现在在凶宅附近蹲守,不方便接电话,那些人好像打算提前进行仪式,似乎在等什么人过来,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个陈喜,也在这。 」 仪式提前,孩子消失,这两件事之间不可能没有关联。
我的心凉了半截,问: 「那个大师已经到了吗?」 这一次隔了很久,许子恒才回复,「到了。 」 这下,我的心彻底凉了。
还是来不及吗?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想了想,我还是把孩子失踪的情况告诉了许子恒。
「孩子不见了,我怀疑是被那些人带走的。 」 「我已经报警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 但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却没能立刻收到回复。
我盯着屏幕等待,直至上面的光完全熄灭,依旧没弹出来消息。
我不信邪地再次按亮屏幕。
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序的脚步声。
「你好,请问刚刚报警的是这儿吗?」 两个警察先后奔了上来,黑色警服出现在眼前,让人安全感倍增。
「没错,我报的警。 」 但与此同时,走在后面的那位却出了声,「是你?」 我一愣,这才认出对方竟然是个熟人。
在医院保下纯阴命格孩子那晚,我跟许子恒被怨气追杀,迫于无奈躲到了派出所,当时值夜班吃泡面的警察,就是眼前这位。
如何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叫吴畏。
怎么这么巧? 但转念一想,这小区距离医院不远,跟我们那晚所在的地方,确实属于同一个片区。
情况紧急,实在没时间叙旧,我只能尽量简短地叙述案情。
婴儿监视器里的画面被调了出来,画面清清楚楚,证明就是那个被称为陈姐的保姆,抱走了孩子。
时间是十五分钟之前。
孩子妈一边哭一边回忆,眼泪浸湿了半边衣袖。
「昨天晚上孩子哭了很久,我没睡好,头疼,陈姐叫我睡一会,她说她帮我带着孩子,都怪我,陈姐之前也帮我带过孩子,都怪我睡得太死了,没听到声音。 」 「女士,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您不用担心,我们会竭尽全力把孩子找回来。 」 吴畏语气沉稳,一看就是办案经验丰富的老警察。
「小孙,你现在打电话回局里,先派一名女警过来对失踪人员家属进行安抚,并详细记录案情。 案发时间不长,现在还处在找人的黄金时期,尽快向所里申请权限,查找附近的街道以及道路监控,根据现有图像,锁定带走孩子的目标人物。 」 小孙利落应声,「收到。 」 吴畏转向孩子母亲询问,「女士,请问这个小区的物业管理处在哪,我们需要查监控,来初步确定目标人物的移动路径。 」 都说为母则刚,一听要找孩子,原本哭成泪人的孩子妈,抹了把眼泪,冷静了下来。
「监控不在物业管理处查,您得去监控室,10 号楼底下,一楼有扇特别厚重的铁门,那里面是整个小区的监控。 」 「好的,谢谢您。 」 吴畏转身就要下楼。
我惦记着孩子的安危,赶紧跟了上去。
「吴警官,我跟您一起。 」 打完电话的小孙却叫住了我,「先生,您是报案人,得留下做笔录。 」 反而是吴畏定定地看了我一会,阻止了小孙。
「让他跟着吧,回头我带他去局里补笔录。 」 监控室。
十几个显示屏并排摆放,上面是小区内各个视角的时时监控画面。
吴畏亮出证件之后,查找监控的流程也十分容易。
在管理人员的帮助下,很快就定位到了二十分钟之前,目标人物走出楼门的画面。
开了倍速,画面上的女人跟婴儿监控里看到的一样。
四十五岁左右,短发,穿一件素色长袖,怀里抱着一个被层层裹起来的孩子,出小区左转,大约五百米后,拐进了一条岔路。
女人走路速度不慢,甚至称得上是步步生风。
但我总觉得不对劲,「电梯里的画面,能不能再放一遍?」 吴畏没说什么,配合地调到了之前看过的节点。
再看一遍,那股异样感果然更加强烈。
抱着孩子的女人站在电梯里,直挺挺的像个假人,走路,按电梯的动作,都僵硬得不像话。
连下楼途中门打开,有人牵着一条狗进了电梯,她都依旧目不斜视,神色漠然。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难道说…… 我凝神盯着屏幕,反复观察这段画面。
终于发现,女人脖颈后方的衣领上缘,露出了一片黄色的边角。
大小、材质,都格外熟悉,像极了施咒用的黄符。
※ 「这人怎么跟个木偶似的?」 吴畏先我一步,开了口。
我隐约知道原因,但怪力乱神的东西,却不能随便说出口。
好在吴畏并没追问,只是拍下了女人的清晰正面照,发给了派出所的同事。
我松了口气,觉得他应该没注意到那角黄符。
我俩出了监控室,往小区外走。
根据那女人消失的位置,拐进了同一条岔路。
没拐进去之前,还以为那是条小胡同,没想到竟然是条小吃街。
各种小吃店挨挨挤挤地凑在一起,岔路繁多,人来人往的,意外热闹,阴凉处等着接单的派送员也不在少数。
吴畏拧起了眉心。
这条街情况越复杂,寻找目标的难度越大。
无法,他只能选择最简单,也最麻烦的手段。
通过抽查店铺监控,来确定目标的下一步移动路径。
刚开始很顺利,但查到第四家奶茶店时,却出现了问题。
目标消失了。
奶茶店上一家是便利店。
两个店铺距离很近,中途没有岔路,甚至监控区域也大量重叠,照理说目标只要想离开这部分路段,就无法避开监控。
但现实就是,目标在两个店铺之间不见了,几乎是凭空消失。
「你们把搜查范围再扩一圈,用那个人脸识别功能,看能不能从外围找到目标移动痕迹,好,好,有结果之后立刻通知我,我等你。 」 吴畏挂了电话,神色凝重。
猜也知道,派出所那边的调查结果也不理想。
许子恒还没回我消息,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我控制不住地踱步,越发焦灼。
这条街都是私人经营,摄像头设置并不成体系,的确存在死角。
但要想完全避免在监控里留下画面,却只能飞檐走壁。
那个保姆只是普通人,抱着孩子,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怎么想都不可能办到。
除非……电光石火间,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吴警官,如果查不到移动路径的话,那有没有可能,人根本就没离开?」 吴畏看过来,表情疑惑,「什么意思?」 「他们的目标只是孩子,保姆离不离开这条街都无所谓,那只要让其他人过来,把孩子带走就行了啊。 」 吴畏眼前一亮,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是说,那个保姆根本没走,就在这两家店铺之间?」 我用力点头。
他沉默几秒,视线陡然凌厉了起来。
「你口中的他们是谁?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孩子的?」 这问题切中要害。
我心里慌张,但也只能迎上他的视线,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也是猜的,感觉像拐卖孩子的组织买通了保姆。 」 吴畏直直盯着我,眼神压迫感十足。
「希望是这样。 」 说完,他才收回了视线,朝街对面走去。
我陡然松了口气,赶紧跟上了他的身影。
街上监控死角不少。
想离开这条街还不被拍下来很难,但找个地方躲藏,却非常容易。
街对面的假山,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果然,假山侧面靠着一个人。
那人盘坐在地上,身上披了一件黑色外套,倚在石头上,乍一看跟睡着了并无两样。
正是监控里见过的保姆。
但我一眼就看出,她很不对劲。
从脖子后面的符咒开始扩散,她整个人身上都黑气缭绕。
薛姑娘离开之后,我就看不到鬼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冥契影响,我依旧能看到类似的黑气。
许子恒说那些是怨气,我或许误打误撞入了道门。
吴畏看不到那股黑气。
他死死拧着眉心,凑近了探她鼻息。
「还活着,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陷入了晕厥。 」 调转目标后再查监控,这次很快就找到了线索。
有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从保姆走进小吃街之后,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而经过假山那边的监控死角后,那个男人就换下了外套。
用墨镜和口罩双重伪装,抱着孩子离开了。
借助派出所那边的力量,很快确认了男人的最终目的地。
距我三公里外的一个纸扎店铺。
吴畏掏出手机呼叫增援,打算直接过去抓人。
我却拦住了他。
「等一下。 」 许子恒还在凶宅,现在杳无音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一旦警方高调插手,势必会打草惊蛇。
到时许子恒处境艰难,那些人又得到了消息,提前逃走,那再想要抓到那个「大师」就更难了。
吴畏攥着手机,似乎在等我解释,「怎么了?」 「这件事很危险,不是普通的那种,警方能不能先不参与?」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
有危险的情况,警方怎么可能不参与,叫我一个普通人捣乱? 但吴畏却并没呵斥我,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我眼前。
「因为这个?」 是张黄符。
就贴在保姆脖子后面那张。
「你看到了?」 吴畏抬了下眉,「小伙子,你也太瞧不起基层民警的洞察力了。 从最开始查监控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那保姆神志不清,但却保留了行动能力,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人操控的,而且你说你是配送员,也撒谎了对吧,你是特殊管理部门的?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这才恍然。
怪不得刚才他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让我跟随,原来是误会了。
「其实,我不是警方的人,但这个案子,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很危险。 」 我身上带着许子恒给的符咒,以及保命的法宝,而吴畏和增援警察,面对那些,才是真的无计可施。
吴畏神色一深,「又是这句话,那天晚上你们离开之后,我也问过上面特殊管理部门是什么,但局长态度含糊,也是这么个态度,那到底是个什么部门?」 很显然,大有我不说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想了想,我问了一句,「吴警官,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吴畏眯了下眼,显然认定我的话很荒唐。
「你想说是鬼偷走了孩子?」 「不,偷孩子的的确是人,但那是一群能操控鬼怪,能力超出常人抵御范围的人,他们手握不正当的咒术,利用死人,操控活人,用人命为自己牟利,我的朋友可能也在他们手上。 」 这一次,吴畏沉默了很久。
然后收起了手机。
「您,不呼叫增援?」 「不是你说的,太高调会打草惊蛇,放走幕后主使。 」 「那……」 「我最近闲得太久了,刚好活动一下筋骨,不过你要记住,这到底是警方的案子,我可以暂时配合你救人,但前提是,得遵守法规,保障孩子的安全。 」 「谢谢您,吴警官!」 「喊我老吴就行。 」 那间纸扎店铺并不远。
从出租车上下来,我们并没贸然靠近,而是装作路人观察情况。
尽管只隔了几条街区,但比起小吃街,这头就冷清得多了。
卖寿衣、纸钱的店铺比比皆是。
警方锁定的那一间,也没什么特殊的。
因为不确定店里有什么人,是否见过面,我还是决定做些伪装。
从便利店里买了帽子口罩,以及另一个颜色的外套。
吴畏也脱了警服,换上便装。
之后,我俩才假装顾客,推开了那家纸扎铺子的门。
里面开了空调,很凉爽。
墙上挂着各种样式的纸扎。
有童男童女的纸人,也有纸屋轿车这种半成品,地上到处都堆着裁剪完成的寿衣,以及用来焚烧的黄纸。
那一片纸人仿佛活人似的,齐刷刷对着门口。
乍一看确实瘆人。
但我进门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柜台里的男人就出了声: 「抱歉,东西卖完了,今天不营业。 」 说话途中连头都没抬,可见十分不走心。
吴畏冷笑一声,「可我们还没说要买什么。 」 那人终于抬头,皱眉,「不管你们要买什么,都卖没了,想要去别家,懂吗?」 店面里的纸人蠢蠢欲动,跟要活过来一样。
刚开局就是个硬骨头。
我正头疼拿这人怎么办,身侧就忽然掠过了一阵劲风。
等我看过去,吴畏已经捂着那个人的嘴,动作利落地把他劈晕了。
这会正忙着用纸钱的打包绳,把人捆起来。
那些纸人安静如鸡,落回了原位。
? 不是说,要遵纪守法吗? 吴警官本人却压低了声音开口,「别愣着了,赶紧行动,这房子格局不对,空间太小,左侧靠里肯定有个密室,你去找找暗门在哪。 」 「啊,好。 」 我回神,按照他指的方向,推开了那面墙前面的盆栽,上下摸索。
很快就找到了暗门的缝隙。
之后用旁边的铁片,撬开了它。
吴畏绑好了那个晕倒的人,也跟了过来。
为了避免里面有人偷袭,我进门前还谨慎地抄了个凳子开路。
而踏入暗门内的一瞬间,就发现里面温度极低。
一股混杂着腐旧气息的香烛味,猛地钻进了鼻端,暗紫色的灯光,照在墙边那尊神态狰狞的塑像上,氛围诡异,更令人不适。
有个人站在阴影中,看不清五官,身上穿了件不伦不类的道袍。
我谨慎地迈出一步。
立即对上了那人阴冷的视线。
还没看清他是谁,就有一道深黑色的影子,迅速撞开空气,直奔我俩冲来。
察觉危险逼近,我赶紧抛出一直捏在手心的符咒,并迅速默念许子恒教的咒语。
生效了。
符咒跟黑色的怨气在空气中撞在一处,化成了一团短促燃尽的火光,而后消散于无形。
里面的人动作一顿,似乎没料到我能挡下这一击。
抬手结咒,似乎在召唤什么东西。
那动作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有双浑浊的眼睛,跟面前佝偻的人影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