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我的卡牌男友：心动予他，一触即发》
我死了，没有人肯替我收尸。
后来，一个满脸痞气的寸头男替我处理了身后事。
还抱着我的骨灰在我家地下室点了一把火。
「怂包，那些欺负你的人，我替你收拾了！」
再睁眼，我回到了十年前。
痞气满满的杀马特少年，拦住我上学的路，问：「叶娇，你天天逼着我写作业，是不是喜欢我啊！」
1
我是被网暴死的。
人生最后的那段时光，我是在极端的愤怒与抑郁中度过的。
网络上，到处充斥着「叶娇去死」「今天又是诅咒叶娇的一天」「叶娇死了没？」这样的言论。
甚至我因为头疼去买止疼药，也被药店的工作人员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顿：「现在知道疼了啊！你扇你妹耳光，往她身上扎针时，有没有想过她也会疼。 」
我住的地方被人泼了油漆，墙上写了很多个「贱人去死！」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曾经最亲密的家人。
他们不遗余力地抹黑我，对外宣称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早知道她心肠这么歹毒，当初就不应该把她生出来。 」我妈对着镜头，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已经和她断绝关系了，以后她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 」我爸一脸恨意地说。
至于那个被我霸凌了十几年的妹妹，则抹着眼泪哭道：「姐，你抄袭的事，不是我说出去的，你不要再发微信骂我了，好吗？」
我看着微信上，早就被我拉黑的那一家三口，心里的愤怒无处发泄，最后我揪着头发，写了一篇澄清声明。
但没有人信。
我的社交账号被无数条谩骂诅咒的私信充斥着，这些骂我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
我绝望又害怕，走投无路下，报了警。
但面对这样大规模的网络暴力，警察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只能劝我不要上网，不要看那些评论和私信。
我每天足不出户，也不敢上网。
直到我下楼倒垃圾时被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给捅了。
「叶娇，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还不去死！」
他捅了我很多刀。
每一刀都用了狠劲。
我不认识他，但他认得我。
他每捅一下，就数落着我的罪责，一遍遍叫叶媛的小名，说要给她出气。
他是我妹妹叶媛的狂热粉丝。
后来，有人看到了我们，他推开我跑了。
而我则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在被抢救了十多天后，还是去世了。
我的灵魂从身体里飘出来的那一刻，我感到无比的轻松。
终于不用再去面对那些无端的指责与谩骂了。
医院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处理遗体。
他们拒绝了，说早就和我断绝了关系，让医院也不要再给他们打电话。
我的灵魂，就这样困在了太平间里。
其间有警察来过，那个杀害我的凶手已经被抓了，证据链很充足，案子已经移交给检察院。
只是，我的父母还是不肯原谅我。
即便我已经死了，他们也不打算处理我的身后事。
听到这些，我其实并不怎么难过。
因为，我早就不在乎他们了。
那对给了我生命的夫妻，在决定相信自己的小女儿，任由我被网暴，甚至扬言要和我断绝关系时，就不配再当我的父母了。
不来收尸正好，免得他们脏了我轮回的路。
我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相信我没做过那些事。
而且，我根本不认识他。
2
那个愿意相信我的人，是个剃着寸头的高个男人。
他有着一副出色的五官，但眉眼间的戾气很重，喜欢歪着嘴角笑，痞气十足，一看就像是社会边缘人员。
我不记得我曾与这样的人群接触过。
但他拿着我爸妈写的委托书，很成功地将我从太平间接了出来。
在将我火化后，他抱着我骨灰盒开始骂骂咧咧。
「花了老子 1000 多块，叶娇你他妈真是金贵。 算了，老子不计较了。 反正，你也死了。
「不过，你也太没用了，那些人骂你，你不会骂回去啊！
「别人污蔑你抄袭，你屁都不敢放！怂包！网上说你长期霸凌你妹？我信他个大头鬼！
「还有那破视频，分明就是 P 的，你脖子后面有颗痣，老子记得可清了！妈的，那女人身材也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不过，你也别难过了，哥会替你讨公道的。 」
听着他的脏话连篇，我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原来，这世上，只有他相信我。
谢谢你，陌生人。
3
起初，我并不知道他所说的讨公道指的什么。
直到他抱着我的骨灰盒来到了一幢老房子前。
看着眼前熟悉的院子，我本能地想离开，但我刚飘出去三米远，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了男人身边。
男人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院子门，如入无人之境般进了门。
令我惊讶的是，他居然有我家里的钥匙。
但很快，我就不惊讶了。
因为，他绑架了这里的所有人。
我曾经的父母、妹妹、男朋友。
地下室里，男人打开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眼神里满是乞求。
男人走过去，将他们嘴上的胶布一个个撕掉，然后将我的骨灰盒放在正中间的一把椅子上。
「都过来，给叶娇磕头认错！」
他抱着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叶媛第一个膝行过来，冲着我骨灰盒磕了三个响头：「姐，对不起，我不该造谣你霸凌我，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立在一旁，再一次见识到了她的无耻，居然让一个骨灰盒原谅自己，她怎么不自己变成跪下来求我。
我正恨恨地想着。
我曾经的男朋友沈经也跪了过来：「娇娇，我错了，不应该怀疑你和别人有染，都是这个贱人骗我的！」
他说到一半，突然指着叶媛骂了起来。
叶媛自然不会乖乖被骂，反讽：「你背着我姐和我搞的时候，怎么不说我骗你了！别忘了，污蔑她抄袭的人，正是你！」
「那还不是你挑拨……」
「孬种！」寸头男听得烦，一脚将他踢开了。
沈经被骂，也不敢还嘴。
寸头指了指那对中年夫妻：「该你们了。 」
中年女人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
「还挺有骨气！」男人嘲讽地抬了抬眉，又指着那个中年男人，问：「你呢？」
我爸垂着头，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太想看。
「我一直挺好奇，叶娇是你们俩亲生的吗？」寸头男讽刺地问。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他。
他依旧挑着眉，歪着嘴角笑得很痞气，但却问出了我一直以来的困惑。
我是这对夫妻亲生的吗？
如果是亲生的，为何能绝情至死，任由我被网暴，被丢在冰冷的太平间里不闻不问。
他们对我到底有多大的恨！
我看到我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我爸依旧垂着头，但声音却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曾经多么希望娇娇她是我……」
「闭嘴！」我爸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我妈给吼断了。
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寸头，骂道：「小畜生，打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和你那杀人犯的爹一样，以后注定要将牢底坐穿！」
男人点点头：「你骂得对，不过，我爸就杀过一个人，我今天想干一票大的！」
「你疯了！」我震惊地看着他。
比我更震惊的是叶媛和沈经。
他们震惊过后，便是疯了一样地求饶，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地朝我的骨灰磕头认错，想让寸头饶了他们。
「晚了。 」寸头掏出手机，将这里的监控视频编辑好发了出去。
发完这段视频，他就将手机给扔了。
「叶媛，8 年前，你趁我喝醉爬上我的床，污蔑我强奸了你。 你可知我在监狱服刑的每一天，都想杀了你。 」
他说完，指了指另外三个人道：「你们不是一直拿她当个宝吗？她说什么你们都信，既然这样，不如就陪着她一起去死吧！」
说着他走到门外，将早就准好的两桶石油倒在了地下室。
「石岩，不要干傻事！」我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他叫石岩，8 年前，他 18 岁，因为强奸了叶媛，被判了 8 年监禁。
可原来，这也是叶媛的谎言。
他恨叶媛我可以理解，但他不能做傻事，他未来还有大好的人生啊。
不能为了这个贱人，连后半生也失去！
「石岩，停下！」
我绝望地嘶吼着：「不值得，为了这个贱人，不值得，你快停下。 」
可不管我怎么嘶喊，石岩根本听不到。
在他掏出了打火机的那一刻，我看到我妈爬到了我的骨灰盒前，哭喊道：「娇娇，妈妈错了，妈妈真的错了，你快让这个疯子停下来啊！」
她的话让我愣了一下，可就那么一下。
石岩点燃了打火机。
火光中，我看到他猛地一把推开了那个女人，然后将我的骨灰盒抱在了怀里。
「叶娇，我可不是为了你。
「我他妈早就不想活了。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觉得活着好累。
「一命抵四命，妈的，值了！」
值个屁，你这个傻缺！
到底会不会算账！
生平第一次，我好想骂脏话。
石岩，你个傻缺！
你这样到底算什么啊！
在我的人生里，你连个路人甲都算不上，你懂不懂啊！
傻死你算了！
我虚无的身体拼命想抱住被火光包围的石岩，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他死之前，把所有的清白还给了我。
可我连给他一个拥抱都做不到。
这一刻，我恨死了我自己。
砰——
随着一声爆炸，我的灵魂被一股绝对的力量冲散了。
再睁眼，我被一具炽热鲜活的肉体紧紧包裹住。
近在眼前的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脸。
少年染着一头金黄色的爆炸长发，左耳上密密麻麻地一排耳钉，十足十的杀马特造型。
他的眉眼间依旧能看到十年后的影子。
「石岩！」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4
石岩眸光复杂地看着我，突然一把将我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一间 KTV 的包房。
包间里挤满了男男女女，少说也有二十来人。
这些人有的穿着校服，有的奇装异服，一看就是非主流。
石岩就是非主流之一。
他拉着我往包间外走去，人群中有人起哄道：「石岩，你这么着急，是去开房吗？」
石岩一言不发，拉着我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处，突然一个穿校服裙子的女生叫住了我们。
「石岩，你放了我姐。 」
熟悉的声音令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是叶媛！
石岩脚步没停，打开门，猛地将我推了出去：「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
他说完，就要关上门。
我用力地推开门，越过石岩，死死地看向他身后的叶媛。
尘封许久的记忆终于被唤醒。
叶媛高一那年，喜欢上了他们学校的一个小混混。
小混混不学无术，成绩倒数，整天和社会上的一些失学少年玩在一起。
叶媛也因此耽误了学业，成天和那些不良少年一起逃学玩闹。
有天晚上，我下了自习课。
看到她和一群男生走进了一家 KTV，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我跟了过去。
推开包间时，他们一群少年开了满满一桌子啤酒，又唱又跳地表示要不醉不归。
叶媛也喝了不少。
我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酒瓶，想带她回家。
却被一个小混混模样的男生给推了一把，包间里立即发出了哄笑声。
我踉跄地倒在沙发上，好死不死地，倒进一个男生的怀里。
当年，我因为太害怕，加上 KTV 灯光昏沉，根本就没看清对方的脸。
就在所有人起哄我投怀送抱时，男生却冷着脸将我从包间里扔了出去。
说的话和刚才一模一样。
而叶媛对我态度的转变，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以前，她虽然和我不亲近，但从来不会针对我。
可这晚过后，她开始处处针对我，有时当面说着难听的话，转身又会去父母那里告我的状。
起初，我以为她是嫌我多管闲事。
可后来，我对她的自甘堕落放任不管，她也没有收敛自己的行为。
庆幸的是，我高二那年提前参加了高考，被理想的大学录取后，就离开了家，她也就没机会再招惹我了。
如今想来，她喜欢的那个学渣混混，就是石岩。
所以，这就是她恨我的真正原因。
想到一年后，她还会污蔑石岩强奸她，将自己喜欢的男孩送进监狱。
我就觉得不可思议。
而这样的人，竟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太恶心了。
「姐，你这是什么眼神！」叶媛许是被我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吞了吞口水道：「我和妈打过招呼了，今天会在同学家留宿，你回去可别乱说。 」她说完，勾起嘴角又笑了起来，「就算你告状，我也不怕，爸妈不会信你的。 」
「你的事，我懒得管。 」我看着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心却一阵阵地疼了。
叶媛说得对，不管我说什么，那对夫妻都不会信的。
不知道为什么，打从我有记忆开始，爸妈对叶媛总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小时候，叶媛打碎了花瓶，说是我发脾气砸的。
不管我怎么解释，我妈就是不信，她将我关在房间里，让我好好反省。
还给我买了很多品德教育类书籍，让我抄写。
她会每天检查。
她对我的管教严苛到近乎变态，却对叶媛十分放纵。
我一度以为，这是她是爱我的一种表现。
直到她选择相信叶媛，扬言断绝母女关系，任由我被网暴，不愿替我收尸。
我才彻底地看清楚。
她对我的种种，哪里是爱啊。
分明是恨！
我握紧了拳头，努力整理好情绪，慢慢转过头，看着一头黄毛的石岩问：「你能送我回家吗？」
我话一落地，就听到了一阵唏嘘声。
「美女都这么主动了，石岩你可别怂！」
「看这校服，还是一中的呢。 」
「好学生也这么奔放吗！」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换作十年前的自己，我估计要羞愤死了。
但此刻的我却面不改色，因为我只想带石岩走。
既然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那我就不能让石岩再走一遍前世的老路。
我要给他闪耀且充满希望的人生。
什么早就不想活了，活着好累，通通都是狗屁。
5
石岩愣住了。
呆呆地看了我许久，直到叶媛气急败坏地去拉他胳膊。
石岩想也没想地，一把推开了。
他走到角落的卡座沙发那里，捡起一个空空的书包，甩上肩道：「我送你。 」
「谢谢。 」
我正要走，叶媛却一把拉住我，低声道：「姐，你就不怕我告诉爸妈，你和杀人犯的儿子在一起吗？」
她说完，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就不对了。
原本还看热闹的众人突然就不说话了，我下意识地看向石岩。
石岩垂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了他大半个脸，让人看不真切。
我掰开叶媛的手，朝着石岩的方向挥了挥：「我在外面等你。 」
说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隔了一会儿，我的身后传来了不远不近的脚步声。
我走得很慢，原以为石岩会很快追上来，但他始终走在我的身后，与我隔开一段距离。
我索性停下来等他。 结果，我一停，石岩也停了。
我不解地回过头，只见石岩背着书包，有些防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石岩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我不解地问：「你怕我？」
「叶娇，你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眸色很深，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我听你的，以后不来了。 」我说。
石岩松了口气：「回家吧。 」
「好，一起走。 」说着，我故作大方地拍拍他的肩。
他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6
到了我家楼下，石岩停下了脚步。
「你上楼吧。 」他说。
路灯下，我看着石岩的脸问：「你还要回去吗？」
回那个嘈杂的 KTV 包间吗？
他所读的高中，升学率很低，他又是高二，最关键的一年。
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在家好好看书刷题复习功课吗？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并不喜欢那样的环境。
石岩轻轻哼了一声，抬眸看着我道：「叶娇，以后别管你妹了，也别管我。 」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们和你不一样。 」
我点点头，说：「明天来我们学校接我放学好不好？」
他静静地看着我，嘴角勾起讽刺地弧度，沉声警告：「叶娇，我不是你能招惹的对象，懂？」
「石岩，我明天会在学校门口等你，不管多晚，我会一直等到你来！」
我才不管他的警告，说完自己想说的，便转身跑进了楼道。
身后传来石岩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等到天亮，我也不会去的！」
7
回到家，我妈脸色很难看。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冷着脸，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叶媛不也没回来。 」我也没有给她好脸色。
前世，我一直以为她对我的管控是出于爱，所以即使很窒息，也默默忍受。
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得体，成为她理想的女儿。
如今，我再也没有了幻想，也就不愿再委屈自己
「媛媛今晚去同学家留宿，早就和我报了。 你呢，下了自习不回家，是不是去鬼混了！」我妈见我顶嘴，脸色更难看了，声音也提高了很多。
「对，我就是去鬼混了，你满意了。 」我冷笑着往自己房间走去。
我妈见状，想拦我。
被从房间赶出来的我爸拉住：「大半夜的，别吵到邻居。 」
我妈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道：「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这次月考的总分比上次少了 8 分。 叶娇，你太让我失望了。 」
「少了 8 分，也是年级第一，你失望什么？」我看着她，不解地笑了，「叶媛去二中，我也没见你失望啊！」
「你能和媛媛比吗？她从小就比你懂事，听话……」
「她这么懂事听话，连个重点高中也没考上。 」我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
「你……」
我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门外，传来她和我爸骂我的声音。
说我心术不正，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目中无人。
我爸劝她放宽心，她说要不是自己管得严，我估计早就进劳教所了。
我躺在床上，捂着被子。
积压了两世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有某个瞬间，我甚至想冲出去问一问那个女人。
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如果是亲生的，她为何总是把我往最坏处想。
算了，都不重要了。
很快，我就会搬出去，彻底离开这个家。
既然前世已断绝了关系。
这一世，也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8
第二天放学，我在学校门口等石岩。
一直等到自习课结束，所有同学离校，校警锁了门，我依然不肯走。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街边商店陆陆续续关了门，天色越来越暗时，石岩终于出现了。
他顶着那头杀马特黄毛，在路灯下特别显眼。
我激动地冲过去：「我就知道你会来。 」
「有病。 」石岩酷酷痞痞的，嘴角的笑容十分不屑。
我不理会他的态度，从包里拿出了一套我们学校这次的月考试题：「给，我求了班主任好久，他才给我的。 」
其实并没有求多久，但我故意这么说，就是想他珍惜。
石岩接过一叠厚厚的试卷，脸很黑：「叶娇，你大半夜在这儿等我，就为了给我送这个？」
「嗯。 」我说着掏出手机，「加个微信，有不会不懂的，随时问我。 」
他翻了几页，将卷子扔到我脸上：「滚！」
我接过卷子，一一理好，追在石岩身后，激他：「你是不是不会啊，不会我教你。 」
「滚远点。 」石岩冲我吼了一声。
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生气。
「我真的求了好久，才要来的，这些题真的一点也不难，你真的不试一试吗？
「不会的题，我会教你。 石岩，你不想上大学吗？
「上了大学，未来才会有更多选择的机会，我以后想当作家！
「石岩，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我们一起朝着目标努力好不好？」
我一路碎碎念地跟在石岩身后，最后他被我烦得受不了，转过头冷着脸道：「我的目标是泡你，你给泡吗？」
「啊？！」
我吃惊地看着他。
说实话，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一个男生的人生目标居然就是泡我这么简单。
他见我愣住，嘴角讽刺地歪了歪，警告：「好学生，不想被我泡，就别来惹我。 」
他转身就走。
我急得一把拉住他：「给泡。 」
说完，我羞得脸都快滴血了。
这次换石岩愣住了，他呆呆地看了我好几秒，挤出两个字。
「有病。 」
说着，就要甩开我。
我拉得更紧：「做完这些题，我给你泡。 泡一辈子都行！」
麻蛋，我越说越不要脸了。
脸也越来越红，红得我感觉自己快要点着了。
石岩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恐吓道：「我吃荤不吃素。 」
「那先加个微信？」我说。
「妈的。 」石岩掏出手机，十分怀疑地说，「老子魅力这么大了吗？」
我立马扫了二维码，加了好友，顺手把试卷塞给他，「不会问我，周末我会检查。 」
「多事。 」石岩不耐烦地将试卷塞进书包里，「走吧，我送你回家。 」
「嗯。 」
这次换我红着脸跟在他的身后了。
压根就没脸看他。
石岩不爽地勾住我的脖子，将我往前带：「不是给泡吗？别搞得像我强迫你一样。 」
「你先做题。 」我缩着脖子，头都不好意思抬了。
自己刚才实在是太勇了。
不过是想报他前世替我出头的恩，怎么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9
到我家楼下时，石岩突然一把拉住正准上楼的我。
「好学生，我丑话说前头，既然答应被我泡，你可别临阵脱逃，我石岩最烦那种玩弄感情的女骗子。 」
他的话很硬，眼里却闪着一丝胆怯。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于是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盖过章啦，绝不反悔。 」
石岩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透了。
他眼里的羞赧无处可藏，最后只能故作镇定地擦了擦被我亲过的地方。
「麻的，老子魅力可太大了。 」
说完，转身就跑。
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回去别忘了做题。 」
砰！
石岩直接撞路灯上了。
我直接看傻眼了，他爬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小区大门口跑去。
见他一溜烟就没了身影，我再也忍不住笑起来。
一扭头，我的笑容停止了。
叶媛阴恻恻地看着我：「姐，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男朋友！」
「石岩不是你的男朋友！」我冷下脸反驳道。
「你如果不和我抢，他早晚会成为我的男朋友！」叶媛愤怒地说道。
听着她这般不要脸的言论，我气笑了。
上一世，我没和她抢石岩。
结果呢，他高中没毕业就被她诬陷，进了监狱。
那一年，我在外地读大学，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我妈第一次心平气和地问我：「你妹被人糟蹋了，这要怎么办啊？」
我想也没想地说：「报警，抓他。 」
后来我赶回家的时候，石岩已经被抓了。
在听到伤害叶媛的人是石岩时，我并没有想太多。
毕竟我脑海里有关石岩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学阶段，那时候，他是班里最不合群的存在。
因为他爸爸是杀人犯，同学们都不跟他玩。
我虽不排斥，但也没有刻意亲近过他。
小学四年级时，石岩的妈妈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
然后他就转学了。
我以为，我们再也没见过了。
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被错过的缘分。
感谢上天，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一次，我一定要给他不一样的人生。
我看着叶媛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讽刺地勾起嘴角：「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石岩告诉我，天下女人死光了，他也不会喜欢你。 」
「你胡说！」
我拿出手机：「我有他微信，不信，我让他亲口对你说。 」
叶媛又恼又恨，一双阴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
「不敢的话，我就回家了。 」我笑了笑，「今晚，我还约了石岩视频呢。 」
说完，我无视叶媛仇视的眼神，越过她朝楼道走去。
10
回到家，我第一时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写完作业，我刷了一套数学试卷。
重活一世，高中的一些知识多少有些生疏。
但好在这些知识没有多少难度，加上以前都学过。
我复习几遍，就找到感觉了。
刷完题，我点开石岩的微信头像。
安静如鸡。
这家伙不会又跑出去鬼混了吧！
我立即发了条信息过去，问：「在做题吗？」
「嗯。 」石岩秒回。
我放下心来，接着发：「不会就问，我会陪你到 12 点的。 」
「你睡你的，别打扰我学习。 」
石岩又秒回，底气特别足。
我愣了一下，要知道，我们学校月考的试题难度，那是直逼高考的。
石岩这种普通高中的学渣，居然都会。
难道是隐藏了实力？！
毕竟他小学时成绩挺不错的，没考上一中，估计是中考发挥失常了吧。
不过，他为啥进了二中，要装学渣？
我有点不理解。
但他既然不需要我的帮助，我也不就打扰他了。
我用手机百度了一下海港中学，用笔记下了这所高中的招生电话。
海港中学，是我们当地一家民办私立高中。
虽然生源和师资与一中没法比，但一本的升学率和学校的学习氛围比二中强太多了。
而且又是寄宿制加军事化管理的。
如果石岩能够转学到海港中学，是不是就可以离社会上的那些混混少年远一点了。
他也能够顺利完成高考，不会被林媛纠缠陷害，在人生最好的年华，背负强奸犯的罪名，身陷囹圄。
我将抄写下来的电话号码，夹进了数学书里。
刚想着要不要再刷一套物理真题，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门外，我妈拿着钥匙一脸愤怒地看着我。
我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你的乖女儿，又告我什么状了？！」
「谁教你这么阴阳怪气地和我说话了！」
我妈声音扬得很高，我本能地揉了揉耳朵：「说吧，你到底又想说什么？」
我的耐心已失。
「你是不是早恋了！」她冷着脸，咬牙切齿地问。
「嗯。 」我没否认。
听到我的亲口承认，她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猛地扑过来，揪起我的头发，就往我脸上抽。
这是她被激怒时惯用的惩罚手段。
我伸出胳膊去挡，一个用力便将她推倒在书架上。
「你还敢还手！」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眸光冰冷地看着她：「我自卫。 」
话落，我爸冲了进来。
他将靠坐在地上的我妈扶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娇娇，你妈她也是关心你。 」
我点点头：「我谢谢她的关心，但我希望她今后也可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女儿，这次月考，她可是年级倒数，这样的成绩，大学肯定是没指望了。 」
前世，叶媛就没有考上大学，最后读了一所很差的专科学校。
不过，那时他们把这一切都怪罪在石岩头上。 认为是石岩的伤害让叶媛受了精神刺激，导致高考发挥失常，才考了 200 多分。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心思恶毒的女儿！」我妈闻言，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妹她是没你聪明，但她心思单纯，不像你，尽整些歪门邪道！」
「我整什么歪门邪道了？」我冷笑，「你举个例子，说说，我心思怎么就恶毒了？」
「娇娇，你少说两句。 」我爸责地瞪了我一眼，「给你妈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
「过不去了！」我咬了咬牙，转身将书桌上的书和笔装进书包，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门外面，叶媛一脸胜利地看着我。
「你要去哪儿？」身后传来我妈的怒吼。
「离开你。 」我说。
「你今天走出这个家门，就别认我这个妈！
「我就当从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我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她愤怒且扭曲的脸，点了点头：「求之不得。 」
「娇娇！」我爸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但看着我的背影什么也没往下说。
叶媛勾起嘴角：「姐，你离开家，是要找石岩吗？」
她顿了顿，接着道：「那个杀人犯的儿子。 」
她的话刚落下，我妈就冲了出来。
她颤抖地扯住我的衣服，神色狰狞地问：「你和那个杀人犯的儿子好上了？」
我伸出手，用力去掰她的手。
她扯得很紧。
「回答我，是不是？」
「是。 」
「滚！」她猛地推开我，将大门拉开，「从这个家滚出去！我就当你死了！」
「好。 」
11
走出家门，我长长地松了口气。
今天的决裂，并不在我的计划内。
虽然，我早就想离开这个家，但我原本想计划好一切后，再离开。
但我真的没有耐心了。
那个女人对我的敌意和控制，实在太窒息了。
在她向我扑过来的那个瞬间，我甚至想杀了她解恨。
这种想法太危险了，也不值得。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想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双手啊，未来我会考上一流的大学，写出畅销的作品。
我不能再让她毁了我。
12
出了小区后，我有些茫然。
发了一会儿呆，我开始给石岩发消息。
「女朋友离家出走，你管吗？」
「有病。 」又是秒回。
我看着这回消息的速度，很难想象，他是在做题。
因为我每次写作业刷题时，都会把手机锁抽屉里。
「麻的，你不是开玩笑吧！」很快，石岩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我回：「好学生不开玩笑。 」
「你在哪儿？」
我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农业银行，回：「我在我家小区对面的农业银行。 」
「等着。 」
「嗯。 」
13
石岩来得很快。
他穿着个人字拖和大裤衩骑着电瓶车停在我面前。
「怎么不穿衣服？」我脸有点红。
清瘦的少年还是有些料的。
石岩脸更红：「忘了。 」
「哦。 」
「要我送你回家吗？」他问。
我摇摇头，看着他问：「我能去你家吗？」
石岩这下不光脸红了，我感觉他的胸肌都跟着红了。
「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不敢吗？」我激他。
「上车。 」少年不经激，扔给我一个头盔。
我接过头盔戴好，坐上电瓶车的后座。
「扶好。 」石岩警告一声，车子开得贼拉快，我犹豫了一下，便圈住了他的腰。
城市的夜灯下，我清楚地看到少年的耳根红得仿佛要滴血般。
初秋的夜晚依旧炎热，少年的身体烫得骇人。
石岩带着我拐进了一个小巷。
最后在一间破旧的院子前停下。
石岩停好车，踢开门。
院子很小，十来平方米。
但打扫得很干净，石岩踢门的动作很大，一点顾忌也没有。
「你一个人住？」我好奇地问。
「嗯。 」
石岩将院门从里锁上，带我进了屋。
房子很小，一个客厅一个卧室，外加一个可以做饭的小厨房。
整体面积，看起来，也就三十几平方米。
在得知他一个人住时，我原以为会很乱，结果进了屋我发现屋子被收拾得很干净。
石岩走进卧室，找了件 T 恤套上了。
「你睡卧室。 」他说着，走到外间的沙发上坐下。
我点点头，说：「我先检查一下作业。 」
石岩愣住，呆住，惊住。
「怎么，是没写吗？」我有些失望。
「叶娇，你离家出走，不会就为了检查我写作业吧？」
我认真思索了一下：「有这个意思。 」
「有病！」
石岩躺在沙发上，蒙头装死。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旁，笑眯眯地问：「那你还泡我吗？」
「泡！」石岩咬牙切齿。
「乖，去把作业和我给你的卷子拿出来。 」
「你狠！」
14
石岩的作业还是做了的。
但质量堪忧，10 道题能错 9 道，正确率无限接近于 0。
至于我给的那几套卷子，他更是每套卷子都做了，但也都只写了选择题。
我怀疑地看着他：「抓阄的？」
「嗯。 」石岩的诚实令我心梗。
「这次月考排名多少？」我摸了摸有些激动的心跳问。
「没看。 」石岩满不在乎地摸了摸鼻子，「肯定是倒数。 」
我将试卷放下来，看着他道：「石岩，我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既然答应当你的女朋友，就奔着一辈子去的。 」
我顿了顿，接着道：「将来，我会考上国内 top1 的大学，会成为一名作家，我会很成功很成功。
「你对待学习的态度，让我觉得，你对我，对自己都有些敷衍。 」
话落，我从沙发上站起，拿着书包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我就将门给反锁了。
陌生的环境，并没有让我变得紧张，反而更加平静。
我走得匆忙，没拿睡衣。
也没有洗澡。
但我不想再动了，我觉得很累。
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石岩的床铺洗得很干净，躺上去的时候，隐约还能闻到肥皂的清香。
我闭上眼睛，慢慢沉入了梦乡。
15
醒来时，石岩穿着围裙在厨房煮面。
他看到我起来，将面条端上桌，又煎了两个荷包蛋。
我刚想上桌，石岩将沙发上的一个塑料袋递给了我。
我打开一看，是一些日常洗漱用品。
都是全新未开封的，应该是他去早市买的。
「卫生间在外面。 」他指了指东边墙角搭建的那个临时小房子。
我跑过去，洗了脸，刷了牙。
然后又拧开他新买的大宝，擦了擦脸。
回屋后，低头默默吃着他煮的面条和鸡蛋，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石岩默不作声地低着头。
我吃完面，想站起来收拾时。
他突然一把按住我的手，问：「你真的愿意当我女朋友？」
「嗯。 」
「奔着一辈子去？」他又问。
我抬起眸，望着他的眼：「一辈子。 」
他一把从我手里抢走碗筷，猛地一头扎进了厨房。
待他再出来时，我看到他眼眶红红的。
「叶娇，你昨天问我有没有想做的事。 我想过了，我想当医生。 」
他说完，顿了一下，看着我问：「杀人犯的儿子，也能当医生吗？」
我看着他用满不在乎地语气问出这句话时，心突然疼得很厉害。
「能。 」我走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我信你。 」
16
吃完饭，石岩背着书包，说要送我去学校。
我点点头，说：「你中午陪我回趟家。 」
他先是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你一个女孩子，以后别随便离家出走。 」他说完，勾起笑，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沉下声警告，「下次再撩我，我对你不客气。 」
我盯着他玩世不恭的笑脸，踮起脚，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眨眨眼问：「这样算撩你吗？」
「算。 」他咬着牙，极力压制着情绪，但我还是感受到他狂乱的心跳以及粗重的呼吸。
「中午陪我回家，我给你不客气的权力。 」我说。
「有病！」他一把推开我，朝门外跑去。
看着少年仓皇逃跑的背影，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种程度的调戏都受不了，也太纯了吧！
我摸了摸下巴，假装淡定地走出了门。
石岩推着电瓶车在院门口等我。
见我出来，他尴尬地别过脸，将头盔递给我。
我坐上后座，捏了捏他红红的耳垂：「中午记得去学校接我。 」
「嗯。 」
「真乖。 」
我松开他的耳垂，一把搂住他的腰。
石岩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发动了车子。
17
中午，我在学校门口等石岩。
沈经跑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我：「叶娇，我听叶媛说你昨晚没回家，是不是阿姨又给你压力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彼时，他脸上的担忧与关心是那样的真切。
我曾以为，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
在我被叶媛一次次找碴陷害，在被我妈恶意地数落与诋毁，在我一度觉得生无可恋，恨不得去死时。
是沈经拉住了我，他眼神诚恳地看着我说：「叶娇，你要不要明年和我一起高考，我们离开这里，换个新的环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他说这句话时，是真心的。
只是，他的真心太廉价了，轻而易举，就被叶媛骗走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和叶媛躺在床上贴身翻滚的样子。
还有那些令人作呕的淫词浪语。
每一次想起，我都会吐出来。
我冰冷的目光令沈经表情慌乱起来：「叶娇，你怎么了？」
「别再缠着我了。 」我冷冷地开口。
「我只是关心你。 」沈经委屈地垂下头，「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也不敢奢望你会喜欢上我，我只要远远地看着你，就很满足了。 」
「是吗？」我勾起唇，讽刺地笑起来，「那就别离这么近，后退到 100 米外看我吧。 」
「你……」沈经面红耳赤，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也没有，就是讨厌黏着我不放的舔狗。 」
我说完，沈经眼眶里，已有了一丝水汽。
他委屈的样子，让我感觉胃里泛起阵阵的恶心。
「嘀嘀……」刺耳的喇叭声在校门口响起。
我侧过头，石岩穿着二中的校服坐在电瓶车座上，目光痞痞地看着我。
这一刻，我看着他那头杀马特黄毛，突然觉得顺眼极了。
我想也没想地，抬脚朝他跑过去。
待我坐上车，石岩瞬间就发动了车子。
沈经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我却朝他比了个中指。
到了我家楼下，石岩脸色很差。
又酷又冷，我却觉得他越来越可爱了。
我不过和沈舔狗说了几句话，他这表情整得像捉奸在床又得忍气吞声的小可怜。
我走了两步，回过头：「你不和我一起上去吗？」
「有病！」他侧过身，不想理我。
「待会儿，有好多东西要搬，我一个女孩子拿不动。 」我撒娇。
石岩终于把脸正过来了，怀疑地看着我。
「我要搬去和你住一阵子。 」我也不绕圈子了。
石岩怔了一下，走过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沉声：「叶娇，你是不是有病啊？」
「怎么，怕我撩你啊！」我又激他了。
这一次，他没上套。
而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我不解。
「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他一字一顿地说。
「那你杀过人吗？」我问。
石岩愣住了。
「快帮我上去收拾东西，不然上课要迟到了。 」我拍拍他的肩，故作轻松地说。
「你真的有病。 」他十分肯定地说。
「那你把我收了，别让我再去祸害别人。 」
「行。 」
18
上楼后，我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又将之前外婆给我的银行卡找了出来。
石岩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没有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
不知道是不想问，还是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整理好一切，石岩搬着行李箱出去了，我又拿着塑料袋，装了一些我高一的复习资料和错题本。
想着这些石岩或许有用。
这么一折腾，回到石岩的小院已经一点了。
我们学校下午两点才上课，时间还算充裕，但二中一点半就上课。
眼看石岩就要迟到，我催促他快些。
「车子电不足了，我充会儿电。 」石岩慢悠悠地说。
「不是有公交车吗？」我说。
「急什么！」石岩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我们学渣缺席几堂课，没人注意的。 」
「你……」他无所谓的态度，让我有些气恼。
「吃饺子吗？大学霸。 」石岩给电瓶车插上电，便走进了厨房。
「啊？」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不饿啊！」石岩笑得很痞，「也对，你们女孩子喜欢减肥，饿一两顿没事。 我不行，长身体呢！」
石岩说完，便开始洗锅烧水。
我想上前帮他，他拒绝了。
「趁着这工夫，去冲个澡吧，都臭了。 」他嫌恶地别过头，我脸顿时就红了。
昨晚出来匆忙，又是第一次住在异性家，纵使活了两世，还是不太好意思在这里洗澡，特别是换洗的贴身衣服也没有。
我红着脸，跑进房间，打开行李箱，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带上，朝着院子里那个小房子走去。
房子很简易，一看就是临时搭建的。
但里面却收拾得整整齐齐，马桶、热水器、洗脸池，应有尽有。
我冲好澡出来。
石岩正好将饺子端上桌，还拍了两瓣蒜，问我要吗？
「下午还要上课，怕嘴臭。 」我拒绝。
「那我吃，我不怕臭。 」他一边说，一边朝我挑了挑眉。
幼稚！
19
吃完饭，石岩去洗碗。
我手机响了几声。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走到院子外面接了起来。
「娇娇啊，你妈就那个脾气，你昨晚走后，我也给她做了思想工作，她说只要你和那个杀人犯的儿子分手，她可以收回那些话。 」
电话里，我爸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无奈。
我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碎石子，心情很复杂。
相比我妈对我的严厉与苛责，叶建国对我的态度一直很模糊。
他会在我妈情绪失控的时候拉住她继续发疯，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娇娇，这不是你的错。 」
他说得最多的是：「你妈她是为你好，你要感恩，要理解。
「听你妈的话，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
他对我受的那些委屈与苛责，从来都视而不见。
比起林茹的歇斯底里，他的冷漠更让人窒息。
从小到大，我有记忆起。
他一次也没抱过我。
小时候，我经常看到他抱着叶媛坐在他的肩上，他带她买雪糕、买玩具、买漂亮的公主裙。
当然回来时，他也会给我准一份。
但叶媛喜欢的口味，我从不喜欢。
那些幼稚的玩具、花哨的裙子，叶媛从不愿和我分享。
她会哭着说，所有的玩具都是她一个人的。
家里只能有一个公主，我只是公主旁边的小丫鬟，不能和她穿一样的裙子。
林茹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我让了。
让了太多次了。
最后，被抛弃在冰冷的太平间里。
灵魂刚从肉体脱离时，感知并未丧失。
我守在自己的尸体旁，感受着刺骨而漫长的寒冷。
我想，为什么明明都已经死了，还要遭受这样的罪。
我又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流干了泪，一遍遍地问自己。
如果，不是石岩的出现。
我不知道还要经受多久这样的折磨，灵魂才能得到安息。
「娇娇，你在听吗？」叶建国温暾的声音打断了我痛苦的回忆。
我揉了揉眼眶，慢吞吞地问：「如果换成叶媛，你还会这么说吗？」
「这关叶媛什么事？」他瞬间提高了音量，语气中透着不解。
「算了，我待会还要上课。 以后别打来了。 」
说完，我迅速挂断了电话。
深吸了几口气后，我正要进去问石岩收拾好没，胳博突然被拉住。
回过头，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人冲我使了使眼色。
我莫名其妙，正欲挣开。
她压低了声音，问：「看你这校服，你也在一中上学？」
「嗯。 」这女的不会是个神经病吧，好端端扯我衣服干嘛。
「我儿子也是一中的，今年刚考进去的，叫洪凯，你认识吗？」
「不认识。 」我掰开她的手，与她隔开了两步远的距离。
她很不上道地又凑上前来：「你和那个黄毛什么关系？」
黄毛？
不得不说，还挺形象。
「你是好学生，别和他瞎混。 」她自以为很好心地劝告道。
「他是我男朋友。 」我说。
女人愣住了，不敢置信地说：「姑娘，找对象可不能光看外表，你知不知道，他爸是杀人犯，专杀那种花季少女，体内有变态基因。 你不怕他……」
「砰！」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巨大的踢门声给打断了。
石岩将电瓶车推出来，恶狠狠地瞪着女人，威胁：「今晚把门窗锁好，不然捅杀你全家。 」
「我……我路过。 」女人面色惨白地拔腿就跑。
「上车。 」石岩声音压得很低。
「哦。 」
我明显感觉到他身体里的愤怒，只能用力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紧绷的后背上。
到了学校门口，我下了车。
拉住准离开的石岩。
他有些烦闷地看着我，往日痞痞的表情，换成了一种疲惫的不爽。
我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手心，努力安抚着他的情绪。
「石岩，从今天起，把我当成你的全世界好吗？」
他怔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我将打火机抢过来，当着他的面点燃。
他低头吸了吸，烟味飘进我的鼻腔，进入咽部，我有些呛，但极力忍住想要咳嗽的欲望，望着石岩烦躁的眼睛。
「不要再去管别人的眼光了，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叶娇喜欢石岩，石岩就拥有了全世界的喜欢。
「我会让你重生的，石岩。 」
石岩定定地看着我，朝着我的脸，吐了个漂亮的烟圈。
嘴角怪异地往上扯了扯，问：「你们好学生，都这么不要脸吗？」
「我们好学生毛病多着呢！」说着，我抢过他的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里。
石岩静静地看我做完这一切，突然仰起头，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一个瞬间，我感觉他在哭。
但我没有证据。
20
放学后，我去银行将外婆留给我的压岁钱全取了出来。
有两万多。
我留了一部分在身边，剩下的交给石岩保管。
「我们一起住这段时间，家里的一部分开销，从这里出。 」
石岩不屑地看了一眼：「我不缺这点钱。 」
我坚持要给。
石岩拗不过，最后数了数，放包里了。
「我是孤儿，贫困户，有低保有补助。 」他顿了顿，讽刺地笑了笑，「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上的高中。 」
「那你就当帮我存着。 」我说。
这些钱不取出来，我怕我妈哪天想起来了，会将我卡给冻结了。
这些事，她不是干不出来。
在那个家里，外婆是唯一真正关心过我的人，也因为我的事和我妈吵过很多次。
最严重的一次，她把我从那个窒息的家里带走了。
甚至扬言要和自己的女儿断绝母女关系，也要把我拉扯大，供我上大学。
那段时间，我每天拼了命地学习，就是不想让外婆失望。
她开心地逢人就说，她这个外孙女将来能考清华北大。
但回到家，她会心疼地和我说，娇娇考不上清华也没关系，外婆就是吹吹牛，不会有人在意的。
隔了两世，每当我想起她，都觉得像是做了场梦。
明明早上还笑着说要给我做最爱的红烧肉，晚上，人就已经不在了。
突发的脑梗，家里没人，延误了抢救时机。
还没到医院，就断了气。
那个傍晚，我站在院子的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离我很远，但脖子处传来的窒息感，又将我拉回了现实。
「说，是不是你把她气死的！」
「她才六十出头，好端端的怎么就脑梗了，一定是你做了什么！」
「是你，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后面的细节，我记不清了。
我只知道我又回到了那个窒息的家，怀着深深的愧疚。
我会想，如果我没有搬去跟她一起住。
她不用照顾我，不用起那么早给我做早饭，不用陪我看书到很晚。
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伸手去拉了拉石岩的手。
他的指腹有很厚的茧子，每一次碰触到，我都感觉维持生命的氧气又回来了。
他依然什么也没问，只是慢慢回握住我的手。
他指尖的温度，让我感觉，我是切切实实地活着。
21
晚上，我没去上自习课。
而是留在家里监督石岩学习。
他的基础很差，感觉整个高一，他都是混过去的。
我找出高一的课本，又在网上买了一些相关的辅导资料，打算让他从头学起。
石岩也不像最开始那么抵触了，学习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他脑瓜子灵活，还能够举一反三。
要是初中好好学，考上一中根本不是问题。
也不知道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就这样蹉跎了。
石岩学得很认真。
两天后，网购的那些复习资料都到了，他开始系统地配套刷题。
理科类的学科，他进步很快。
唯一进步慢的是英语。
这种需要死记硬背，长期积累的学科，也急不得。
只能一步步来。
22
周末，石岩说要去二手市场买个折叠床。
这几天他一直窝在客厅的小沙发上，一米八多的个子，实在有些憋屈了。
「我陪你一起去。 」
「好。 」
23
到了二手市场，石岩先挑好床，又买了个折叠的桌子，和一把椅子。
石岩家里只有一个书桌，之前我们一起复习，都是面对面，盘腿坐在沙发上。
看着他认真挑桌椅的样子，感觉他是真的洗心革面，好好学习了。
「你过来试一下高度。 」石岩一把拉住正在发呆的我，将我整个人按在了书桌旁。
「椅子舒服吗？」他问。
我点点头。
虽说是二手家具城，但我屁股下的是一把全新的旋转椅。
坐垫很软，还可以随意调节高度。
比石岩之前的那把木椅可舒服太多了。
得了肯定的答案，石岩将去找老板讲价去了。
讲好价格，石岩掏出钱包准付钱，我一把拦住，对老板道：「来两把，再给我们减 10 块，可以么？」
老板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行，三百凑个整，两把。 够意思了吧！」
石岩退到一旁，没再说话。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的身体戳个洞。
我脸莫名其妙红起来，他一把拉住我的手。
趁着老板去开车的功夫，将我拉到里面的一个小隔间里。
「你……你干嘛？」我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来。
石岩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瞪我：「我警告过你，别他妈总撩我！」
撩他？
我有吗？
我欲哭无泪地想，自己简直是太冤了，不过是多花了 150，添了把椅子，怎么就撩他了。
「我不管，撩了我就得负责。 」他蛮不讲理地要求。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负责。 」
他垂下头，撕开我的领口，在我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咬得很重，但奇怪的是，我并没觉得有多疼。
这是我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男孩温热的泪水打在我的肩上，带着压抑的呜咽声。
这种奇异的经历让我的痛觉神经变迟钝了。
此刻，我满脑子都在想。
他这是又哭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也突然酸了起来。
我伸出双臂，紧紧地圈住了他。
24
回去时，远远就看到一群染着五颜六色，穿着奇装异服的少男少女，挤在院子门口。
人群中，我看到着装还算正常的叶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石岩从电动三轮车上下来。
老板很贴心地问：「需要我帮你们搬进屋吗？」
石岩看了看那些人，「就卸在这里吧，回头我自己搬。 」
「好勒！」老板听说不用他搬，精神抖擞地下了车。
不到两分钟，便将床、书桌、两把椅子都卸了下来。
「石岩，今晚大军生日，我们要去海城酒楼给他庆祝，你也一起去呗。 」一个染着蓝色头发的男孩邀请道。
石岩本能地看了我一眼，拒绝道：「我不去，以后这些事都不用再叫我了。 」
「什么情况啊，石岩。 」一个有些胖的国字脸少年不满地说，「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找了个一中的女朋友，就觉得自己也是好学生了吧！
「你别昏头，像一中那些假清高的学霸，玩玩就行，别动真感情。 」
「想开荤，去了海城还怕找不到漂亮的妹子帮你吗？」说这话的，是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光头，他看上去二十出头，比其他人都要大一些。
我脸色冰冷地看着他猥琐的目光投在我身上，另一只手忍不住去捏石岩的手心。
他的拳头攥得很紧，我的手指被捏得已经发麻。
光头依旧笑得不怀好意：「要不，你今晚和大伙分享一下，学霸的滋味……」
「啊……」
剩下的话，他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石岩用力就是一脚，将他整个人踹出了好几米远。
我吓坏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石岩愤怒到失去理智的样子。
「给我揍他！」光头痛苦地捂着胸口，嘶吼道。
刹那间，人群蜂至。
石岩将我推到一个角落里，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
蜂拥的人群顿住，他们面面相觑，估计是怎么也没想到石岩身上会随时揣着一把锋利的刀。
他眸色冰冷地站在那里，威胁：「捅死一个，算一个。 反正我烂命一条，不亏。 」
光头见状，气得当场吐了口血。
「算你狠！」
「不愧是杀人犯的儿子。 」
「再 BB，把你舌头割了。 」石岩冷冷地威胁。
光头闭嘴了，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在一众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叶媛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之前，她想上前去拉石岩。
被他一把推开了：「别逼我打女人。 」
叶媛委屈地红了眼眶，捂着脸跑了。
我慢慢走上前，试探着去夺他手上的刀，石岩一把将我按在院门上。
「快说你喜欢我。 」他威胁。
「我喜欢你！」我一字一句，说得郑重而有力。
石岩将刀重新放进兜，脸上戾气消散殆尽，换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他说的都是假的。 」
「啊？」什么是假的，我压根没反应过来。
「我没碰过那些人。 」他又说，委屈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
「哪些人？」我还是没理解他的话。
「漂亮的妹子。 」他咬牙。
「……」
搞半天，他刚才发狠用脚踢人，是因为这个？
我还以为他是看不惯那个光头奚落我呢！！！
「我很干净，娇娇，别不要我。 」他垂下头，将脸埋在我肩上，那里前不久被他咬出的牙印还疼着呢。
但我不好意思推开他。
因为，我发现他居然又又又哭了。
眼前这个一脚能把人踹飞的问题少年，居然是个小哭包！
我叹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25
踢人的事件发生后，一连好几天都没人再来找石岩出去玩。
但我依然提心吊胆。
因为，我发现石岩的情绪很容易受到影响。
可能最近他在学校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言，有时候看着书就发起了脾气。
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能感受到这里的街坊邻居对他的排斥与厌恶。
有时候一群人聚在一起正聊着天，看到石岩出现也会立即散开。
有孩子在院门口多看一眼，也会被家长拉走。
好几次我都听到类似「杀人魔」「变态」这样的话。
石岩虽然面不改色，但心里未必不难过。
他的镇定自若，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催眠式的麻木。
我看着之前抄的招生电话，想到还有半个月就要期中考了。
这一次的期中考，是全市联考。
所有中学的题都是一样的，如果石岩能考到 400 分，我就有机会带着他一起转学到海港中学。
我是当年的中考状元，分数出来时，海港的招生老师就来过家里。
他们给的条件是，只要我去，学费食宿全免，每年还有 5 万元的奖学金。
说实话，我特别心动，做梦都想去海港中学。
但我妈林茹女士说，我去寄宿学校一定会学坏。
让我死了这条心，安安分分去一中。
我想，只要这次联考，我还是全市第一，就有和他们谈判的底气。
因为，他们去年一本率虽然不错，但缺少高分段的考生。
仅有的 7 个被 985 录取的考生，还都是复读生，学籍在别的学校。
他们需要一个冲刺清北的学生来打开知名度。
我把我的计划说给石岩听，他听过后，一脸平淡地说：「世界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
「……」当初说的时候不觉得啥，现在从石岩嘴里说出来，我脸都臊红了。
石岩说得对，我确实臭不要脸。
26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
石岩总分 423，班级前十，年级 156。
他的进步把二中的老师都惊呆了，还开了表扬大会，颁了个进步奖给他。
奖品是一支钢笔和一本英语词典。
石岩将奖品扔在茶几上：「抠死了，直接给钱多好。 」
我看着他的英语试卷，笑：「你们老师是希望你把英语成绩提上来。 」
这次，他的英语还是没及格，只考了 75。
「你呢？」他问，「去海港有戏吗？」
「有戏！」前世，那次期中联考，我就是全市第一。
这次，也没例外。
「我已经打过他们招生部的电话，约了周六下午去学校看看，到时候我们一起。 」
「行。 」石岩转身去了厨房。
我立即跟进去，帮他打打下手。
石岩的厨艺很一般，但做出来的东西，最起码能吃。
不像我，不管看多少遍菜谱，最后总能烧出一锅黑暗料理。
石岩第一次吃我做的饭，他说，他需要一点精神赔偿。
然后，就把我按在餐桌上亲。
亲得我腰都紫了一大片。
最后我疼得受不了，才推开他。
他擦了擦嘴，恶狠狠地说：「记住了，下次再做黑暗料理，我把你腰压断。 」
他的威胁充满了神经病的气质。
我服了。
27
周六参观了新学校。
校长亲自接待的我，我提出的学费食宿全免，每年两万的奖学金。
他都答应了。
唯一犹豫地是，我想和石岩在一个班级。
他想把我安排进重点班，而石岩现在的这个成绩，进重点班恐怕跟不上进度。
「他能跟上来。 」我向校长保证道，「就算他跟不上，我也会教他的。 」
「行。 」校长也没犹豫多久，毕竟石岩只是附赠品。
我才是他冲刺清北的希望，石岩能不能跟得上，其实并没那么重要。
「你们先回去找家里人办理一下转学的手续，就可以入学了。 」
「好。 」
28
石岩是孤儿，他转学的手续找社区的工作人员就能办。
而我因为没成年，只能找那对夫妻来办了。
林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我转学去海港中学的。
自从她放出狠话要和我断绝关系，也一直没联系过我。
只有我在一中的班主任和校长找我谈过几次话，好像是林茹和他们说我和石岩谈恋爱的事。
她说，我和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好上了。
以后很有可能会走上弯路，还拜托学校的老师拉我一把。
好在，班主任和校长都相信我。
他们让我回家和她好好沟通，一家人坐下来，把误会都解开。
能解开吗？
我都活了两世的人了。
依然不知道，她对我的恨来自哪里。
从小到大，她要求我做的事，我哪一件没有做好？
但她似乎从未满足过。
她对我，有着根深蒂固、无反改变的偏见。
29
回去的路上，我们路过了一家超市。
石岩说要进去买一些肉和调料。
我们推着购物车进了超市，一进去就看到叶媛依偎在叶建国的身边，两人站在货架前挑选着零食。
我本能地想躲开，石岩却握住我的手。
「别怕，我们买我们的。 」
我想了想，决定不逃了。
正好找机会问一下他愿不愿意帮我处理转学的手续。
叶媛这时也看到了我。
「姐，」她轻轻唤了一声，抬起眸认真地说，「妈妈住院了，你知道吗？」
我愣了一下。
叶媛继续道：「你明天有空，去看看妈妈吧，她是被你气病的。 」
「那我去看她，不是让她病上加病吗？」我被点燃了。
石岩拉着我的手，面色冷静地说：「今天晚上，给你做水煮鱼。 」
「好。 」我转过身，想离开。
叶建国拉住了我，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你妈这次真病了，阑尾炎，昨天刚做的手术。 」
「阑尾炎也是我气的？」我气笑了。
「叶娇，你为什么这么冷血！」叶媛走过来，打掉叶建国拉我的手，气愤地指责道，「为了个杀人犯的儿子，你是连亲妈都不认了吗？
「怪不得，她说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对你再好你也不会感恩。 」
叶媛的声音很大，没一会儿，周边就聚集了一群人。
我能感受到他们指责的目光，以及未说出口的愤怒。
我握紧了拳头，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被激怒。
但我感觉眼前一阵眩晕，耳朵嗡嗡嗡的，我想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前世，被网暴，被人指指点点，谩骂的记忆与此刻重合。
一时间，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石岩拉着我的手，跑出了人群的包围。
他拉着我跑了很久，街边的光影在我眼前快速闪过，直到在他家的院门前停下。
「叶娇，你个怂包。 她骂你，你不会抽她啊！」
「啊？」恨铁不成钢的责，让我有一瞬间的恍神。
「怂死你算了！」他气哼哼地踹开了门，「下次她再骂你，我要上去抽她！
「抽死丫的贱人！」
「石岩！」
我喊了一声。
他应激地回过头，我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用力亲了上去。
「我听你的，下次抽丫大嘴巴子！」
「对，抽死她！」
30
第二天，我还是去了医院。
石岩说得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需要和那个家，做一次正式的告别。
我将学校给我的表格拿到医院，让林茹签字。
林茹看也没看一眼，就撕了。
「我不是你妈，你找别人签。 」刚做完手术的她，脸色还有些苍白。
声音也没了往日的嚣张。
我从书包里，又拿出来一张：「你不签，我还会来的。 」
「你就是复印 1000 份，我也不会签这个字。 」
我微笑着拿着凳子，在她的床前坐下：「签了这个字，我给你养老送终。 」
「你是我生的，老了你敢不养我，我会去告你。 」她理直气壮地说。
「我会出国，离开这里。 」我看着她，很认真地说，「你知道，以我的成绩，我可以申请国外任何一所大学。
「叶媛的成绩你了解过吗？她这次期中考，全校倒数第三。
「她每天晚上不回家，骗你说去同学家留宿，实际是去夜店鬼混了。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扔到她的面前。
这些照片是石岩从那些混混手里买下的。
每一张都震撼着我的认知。
林茹不敢相信地一张张地翻看着那些照片。
「P 的！」她尖叫着将照片扔在了我的脸上，「叶娇，你怎么可以这么编排你的妹妹！」
这时，门被打开了。
叶建国走了进来，地上的照片散落了一地。
他蹲下身，一张张地捡起来。
很久，他都没再站起来。
不同于林茹的失控，他显得很冷静。
「娇娇，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你要转学。 」
「嗯，转去海港中学。 」我说。
他看了一眼我手里的表格和文件：「明天我调休，我会去学校和教育局跑一趟。 」
「不许你去！」林茹暴躁地呵斥道。
林建国没理她，而是将我送到了病房外。
他说：「娇娇，你去了海港中学，就不要再回这个家了。 」
「好。 」
得到我的保证，林建国关了门，回到了病房。
31
林建国没有食言。
转学的手续很快办好。
与此同时，石岩的手续也办妥当了。
过完这个周末，我和石岩就去海港寄宿了。
那里，会是全新的环境。
我和石岩都会有全新的开始。
也会拥有璀璨的未来。
海港中学管得比较严，不让学生染发烫发。
石岩的那一头杀马特黄毛被染回了黑色，又剃了个板寸。
没了刘海的遮挡，他的五官俊秀而清朗。
眉眼间的戾气也不那么明显，整个人看起来随和了不少。
左耳的那一排耳钉也被取了下来，我摸着那密密的耳孔，低声问他疼不疼。
「扎的时候，有一点。 」
「以后不许再扎了，我不喜欢。 」我说。
「嗯，我也不喜欢。 」石岩答应得很干脆。
我无语，心想你不喜欢你还扎这么多洞，还一头非主流杀马特发型。
「我只是想合群。 」石岩凑过来，吻住我的脸，「叶娇，在你之前，从没有人亲近过我，我的心很空很害怕，我就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他们是好是坏，我不在乎，我只想身边能一直有个人在。 」
「我懂。 」我抱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某些地方，我和他其实是一样的人。
从小到大，我帮助同学，尊敬师长，是老师和同学眼里的好学生。
我的人生，我从不敢有任何的偏差和错误，我逼迫自己做完美的叶娇。
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这样的自己。
很多时候，我的心也空得发慌。
明明有那么多老师同学喜欢着我，可我依然觉得自己不合群。
除了沈经曾短暂地给过我安慰，我的身边连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也没有。
很多年后，我才终于明白，我所有的努力，都源自我内心深处，被肯定的渴望。
那是林茹刻在我骨子里的阴影。
是石岩的那把火，让我获得了重生。
32
我和石岩在海港中学适应得很好。
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石岩总分考了 568 分。
这个分数，在一些医科类的院校，已经有了一些选择的空间。
但石岩觉得还不够。
他努力的程度远超于我。
和他一个宿舍的男生常常用「魔鬼」来形容他。
我知道他是想和我考入同一个城市。
我进入海港签了对赌的协议。
清北是我唯一的目标。
前世，我是高二提前高考的，当时全省理科 56，这个排名，就算被录取，专业的选择上也比较被动。
于是，我选择了南方的一所 985 的王牌专业。
这一次，我打算和石岩一起拼到高三的最后一刻。
去拼那个最完满未来。
33
寒假我和石岩耗到了年底，才离的校。
石岩的小院子长期没人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我拿着笤帚开始搞卫生，石岩则去超市买年货。
回来时，他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
整理时，我看到了两副春联和五张福字。
除夕那天，石岩给每个门上都贴了福字。
市区不让放鞭炮，石岩买了几个烟花，在院子里放。
火光中，我们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最好的自己。
34
年初一的早晨。
我被一阵电话铃吵醒。
林茹打来的。
电话里，她泣不成声地说，叶媛出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本能地穿着拖鞋去找石岩。
石岩穿着棉服在厨房煮饺子，看见我衣服也没穿就跑出来，责道：「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冻感冒了看你怎么办？！」
看到石岩的那一瞬间，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报警，抓他们。 」我对着那头已经六神无主的林茹说道。
挂断电话，我有些回不过神。
上一世叶媛出事，是在石岩高三的时候。
那时候，离高考就剩三天了，学校早放了假。
石岩还没进考场就被警察抓走了。
我换好衣服，坐在餐桌上，一边等石岩的饺子，一边想着前世的这时候，发生过什么。
那时候，叶媛经常夜不归宿。
我也懒得管。
那一年的除夕，她吃完年夜饭，就出去了。
然后第二天早晨才回来。
披头散发，很狼狈，但心情却很好。
年初一，她一整天都在待家里，音响开得很大在房间里跳舞。
我被吵得不耐烦，去敲她的门。
她难得没和我作对，笑眯眯地说：「叶娇，我的春天来了。 」
我骂了一声「有病」，就回房间了。
叶媛的反常和好心情只维持了三天。
三天后，她又变回了那个自私任性恶毒的叶媛。
而且越来越过分，所以我才会提前高考，远离她刻意的针对。
前世的那个除夕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昨晚，她又怎么会被……
我正想得出神，石岩已经将饺子端上桌了。
「快点吃，不然凉了。 」他说完，先自己夹了一个。
我没动筷子，看着石岩问：「你之前和叶媛熟吗？」
「不怎么熟。 」石岩看着我，有些受伤地说，「你不会觉得我对她有那种意思吧！」
「啊？」见他误会，我立马解释，「我没那个意思，我就觉得她挺喜欢你的，以为你们关系应该不错。 」
「我对她没那个意思。 」石岩吃了口饺子，道，「她在二中玩得挺疯的，挺不自爱的，很多男生都想搞她，我看不惯，救过她几次。 」
「这样吗？」如果这样，或许就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前一世的除夕夜，叶媛没有出事，还心情很好。
因为石岩不顾一切地救了她。
所以，她才安然无恙。
她以为石岩救她是因为喜欢，后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她才会那么恨我。
恨石岩，恨到不惜毁了他的人生。
想到这些，我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如果这一世，我和石岩没有住到一起，没有一起去海港中学。
会不会，会不会……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石岩见我垂下头，有些扭捏地解释道：「她是你妹妹，我才救的。 」
「我知道。 」我抬起头，看着他，故作轻松地问，「石岩，你是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呀？」
「别自恋了，明明是你先喜欢的我。 」石岩十分不爽地将我碗里的饺子抢走了。
「好好好，我先喜欢的你，谁叫我家小岩岩傲娇又爱哭呢！」我嘿嘿地看着他傻笑。
「再不吃，我倒了！」石岩羞愤地瞪着我。
「你喂我就吃。 」
「有病！」
35
后面两天，林茹又打过几次电话。
她想让我去医院看看林媛，好好安慰她一下。
我拒绝了。
不是我冷血，而我去了，情况只会更糟。
而且，想到她前世那么对不止一次救过她的石岩，我胃里就犯着一阵阵的恶心。
学校那边年初六就要上课。
我和石岩打算趁着这几天好好放松放松，逛逛街，看看电影，等上学了，就要全身心投入学习中了。
我没想到的是，我没去找叶媛。
叶媛却主动找上了我。
她羽绒服里，还套着医院的病号服，蹲在石岩的院子门口。
石岩赶她走，她无动于衷。
目光死死地盯着我，仿佛除夕夜伤害她的那些人都是我指使的一样。
我拿出手机给林茹打电话，告诉她叶媛在这里。
挂完电话，叶媛看着我，突然咧着嘴笑了。
「姐，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讨厌你吗？」
「我已经通知她来接你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被她牵动情绪。
「她讨厌你，是因为你的亲生爸爸是一个骗子！
「这么多年，你难道从没怀疑过，为什么爸爸从来不抱你，不和你亲近！因为你根本不是他亲生的！我才是他唯一的女儿，而你的妈妈被你亲爸骗得倾家荡产，还欠了一屁股债，走投无路下寻死，被我爸救了，才捡回一条命！
「叶娇，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你只不过是一个诈骗犯的女儿！」说完，他又看向石岩，疯狂地大笑起来，「一个杀人犯，一个诈骗犯，他妈的，绝配！」
「啪！」我扬起手，用力地朝着脸扇了过去。
她愣住，我接着又打了一巴掌：「发够疯了吗？如果发够了，就滚远点。 」
「叶娇，你他妈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她刚要扑上来，就被石岩一把揪住衣领提了起来，然后用力地扔了出去。
「我跟你们拼了！」叶媛爬起来，还想再闹。
这时叶建国和林茹赶到了。
他们一把将她按在地上，然后用随手带的绳子捆住了她的双手和双脚。
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茹控制好叶媛，远远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她这样，你们带她看过医生吗？」
「等她身体好一些了，就去。 」第一次，她在我面前没有趾高气扬，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叶媛说，我的亲生父亲是一个诈骗犯，这是真的吗？」我又问。
林茹垂下头，双手握在一起。
她没有说，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名字。 」
「他叫何琨，判的无期。 」
无期啊，那诈骗的数额应该很巨大。
原来，这就是她恨我的原因。
因为我是一个诈骗犯的女儿，体内有着骗子的基因。
所以，她才一次次地说，如果她不管着我，我就会变坏，会去劳教所。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她生下来。 」
「娇娇，我……」林茹抬起头，眼眶里全是泪。
「回去吧，」我摆摆手，「我答应了会给你养老送终，不会食言。 」
我转过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石岩已经将院门打开了。
回到家，我将自己锁进卧室里。
心里空落落的，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一个女人，生下了一个诈骗犯的女儿。
然后恨了她 17 年。
这不是有病吗？！
为什么不直接打掉！
为什么要让她出生！
觉得自己很伟大吗？！
狗屁的伟大！
36
「叶娇。 」石岩敲了敲门，「看在你这么难过的分上，我有个秘密分享给你。 」
「什么秘密。 」我打开门，心里并不怎么期待，但我想看到他。
每次我觉得窒息或烦躁的时候，看到石岩，我就会冷静下来。
石岩勾唇轻笑：「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
这叫什么秘密啊，我早就知道了好吧！
他看着我，眸光潋滟：「因为你是叶娇，我才喜欢你。
「喜欢到我每天写作业，背单词，刷题到凌晨两点，我依然觉得幸福。
「甚至，你让我现在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
「全世界，你再也找不到一个人，能像我这么喜欢你。
「你的妈妈、妹妹、养父，他们都不可能有我万分之一爱你。
「这就是我的秘密，我把它交给你，把命交给你。 」
「石岩……」看着他深情的目光，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好学生，你现在也拥有了全世界，知道吗？」
37
一年后的夏天。
高考的分数出来。
我没有意外，进了省内前十。
海港中学大肆宣传，我的名字和照片被贴在了校光荣榜上。
石岩考取了北京的一所医科大学。
叶媛因为那次意外精神失常，从二中辍了学。
那天后，林茹和叶建国都没再找过我。
夏天结束，我和石岩一起去了北京，开始了新的人生。
后记
石岩研三的时候。
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的男人说，最近警方破获了一起连环杀人案。
凶手跨地区作案 30 年。
审讯时，他招供了一起在江城的谋杀案。
受害人信息与石岩父亲那起案件的受害人高度重合。
石岩挂断电话，疯狂地往家跑。
一把抱住坐在电脑前改稿的我。
「娇娇，我……」
那一天，石岩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从夕阳西下，哭到月亮升起。
积攒了 25 年的委屈，在得知自己的父亲可能无罪的时候，被彻底释放了出来。
后来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25 年前的那起冤假错案被纠正。
当年负责石岩爸爸案子的律师，问他要不要申请国家的赔偿。
石岩拒绝了。
他说，他拥有的那个世界，上天已经把最好的给他了。
番外
我的世界如一摊烂泥。
1
我叫石岩。
从有记忆起，杀人犯儿子的标签就跟随着我。
我恨我的父亲，恨他变态到去杀人。
但我更恨我的母亲。
是她不顾众人的反对，将我生了下来。
她说，你的父亲是被冤枉的。
石岩，你要替你爸爸申冤。
她像个疯子一样不停地上诉，申冤。
得罪了身边所有的人。
最后，石平原还是被判了死刑。
执行死刑的那天，是个很普通的日子。
我妈早早化了妆，她说她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她那天的样子，让我感到害怕。
但我没多想，去了学校。
下午，班主任拉着还在上数学课的我，往家里跑。
院门外停了很多车。
也聚集了很多人。
我看到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抬了出来。
后来的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
舅舅接我回去住了一段时间，那段日子每天都鸡飞狗跳。
舅妈每天防贼一样看着我，表弟和我多说一句话，她都会惊吓着拉走。
「别和他玩，他的血是冷的。 和他杀人犯的爹一样，亲妈死了，都没见他掉一滴眼泪。 」
我听到人们在背后这样议论着我。
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感觉我的泪腺功能，在那一刻坏死了。
随之而来的是，我被整个世界隔离了。
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无法融入。
像个局外人，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边缘，一切都是麻木的。
唯一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的人，是叶娇。
2
叶娇很优秀。
考试永远都是第一名。
老师喜欢，同学也喜欢。
她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很小的时候，我就羡慕她。
一个人，怎么会获得那么多人的喜欢。
我总是忍不住将目光移向她。
她就像个小太阳，温暖着所有的人。
她也是班上，唯一敢和我说话的女生。
她知道我的作业没写，会问我是不是生病，哪里不舒服。
班里有同学的铅笔丢了，大家都怀疑是我偷的。
她会站出来说，石岩不会偷东西，我们再认真地找一找。
后来，铅笔在垃圾桶里找到了。
当我把这些和叶娇说的时候，她一脸困惑地望着我说她一件也不记得了。
还问我是不是记错了。
我说，我不可能记错。
因为，常年站在黑暗里的人，只要有一点点光照进来，就会把那些有光的时刻刻进骨髓里。
我还记得，有次我被安排和她一起做值日。
她做完了自己的那部分，又过来帮助我。
后来我们一起离开的校园，她妈看到我和她一起出来，脸色很不好看。
「离那个杀人犯儿子远一点。 」她的声音很严厉，我有点害怕。
「妈妈，他是我同学，不是杀人犯的儿子。 」叶娇很天真地解释。
「他爸杀过人，你别和他学坏。 」女人不耐烦地呵斥着。
「那是他爸杀的人，他又没杀……」叶娇还想辩解，被她一巴掌打在了脸上：「狡辩，我怎么生了你这么是非不分的女儿。 」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们越来越远的背影。
眼睛很痛，痛到我想哭。
原来，我的太阳并没有被人好好的呵护。
她的妈妈似乎不那么喜欢她。
那一刻，我的泪腺恢复了功能。
后来，舅舅替我办了转学手续，因为他的儿子也要上小学了。
舅妈怕我的存在会让她儿子在学校受到排挤。
毕竟我体内有流着杀人犯的血液，他儿子又和我有着血缘关系。
于是，我被送走了。
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太阳了。
我很想哭，但泪腺分泌不出泪水。
只有看到叶娇的时候，我的泪腺才正常。
于是，我像个变态一样窥视着有关叶娇的一切。
她一如既往地优秀，中考全市第一，进入了一中。
而我，因为自己的放纵，只能去二中。
在二中，我认识了叶媛。
3
叶媛和叶娇一点儿也不像。
她很爱玩，二中这所垃圾学校的垃圾很多。
很多人从高一就开始混社会。
我怕她出事，叶娇会伤心。
总是会默默保护着她，后来，她喜欢上了我。
我觉得很烦。
因为，我从没想过要谈恋爱。
哪怕是叶娇，我也没想过要和她在一起。
我只想远远地看着她。
看她变得越来越优秀，是我活着的唯一乐趣。
所以，当她出现在包间的时候，我只想让她离开。
这里的乌烟瘴气不适合她。
她值得更好的。
她让我送她回家，我怕她一个女生走夜路不安全，答应下来。
结果，她得寸进尺，还让我第二天去学校接她放学。
怎么可能！
她只是我的太阳。
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离太近了，我就会受伤。
但我还是去了。
因为，她实在等得太久了。
这么晚，一个女孩子会有危险。
我要把她安全地送回家。
她给了我他们学校的试卷，说要教我，还问我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我很烦，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有什么人生目标！
为了吓跑她，我故意说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泡她。
这次，她总会被我吓跑了吧。
我得意地想。
结果，她非但没跑，还许诺了我一个世界。
原来，她不是我的太阳，是我的新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