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款虚拟恋爱游戏中的 NPC。
　　 在我的关系列表中，有一个好感度 100% 的存在。
　　 可我分明对他只有恨，没有爱。
　　 无法删除，无法拉黑。
　　 我只好求他杀了我。
　　 「恐怕不行哦。 」 他笑着用刀尖划过我的胸口，「因为，我已经杀过一次了。 」 　　 1 　　 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了。
　　 房间里恢复如初。
　　 凌乱的床幔，滴落的红色烛油，手臂上的瘀痕…… 　　 昨夜他在这里留下的一切痕迹，都已消失不见。
　　 毕竟，这是一个虚拟世界。
　　 每一天，世界都会重置，抹去前一天的印迹。
　　 但……记忆不会重置。
　　 2 　　 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雨，空气中都泛着潮气。
　　 街上冷冷清清，只有零星几个路人和街角卖烧饼的小贩。
　　 唯有宵红楼，一如既往的热闹。
　　 歌舞升平，生意兴隆。
　　 就是满屋子的男人，让空气浑浊了点。
　　 正准备开门透透气，「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年轻公子，身着布衣，腰间佩一柄长剑。
　　 面相不错，就和他带进来的新鲜空气一样，透着股干净清爽的劲儿。
　　 只不过，进了这宵红楼的人，以后都不会干净了。
　　 我让到一旁，给身边的媚娘使了个眼色，让她迎客。
　　 门口这位，一看就是头一回来，摸不着门道。
　　 媚娘是个口齿伶俐的，跟谁都自来熟，向来最会招待新客人。
　　 接收到我的指示，媚娘嘴一撅，扔过来一个白眼。
　　 我懂，媚娘嫌他 　　 衣着寒酸，一看就不是有钱的主。
　　 不过我们做生意的，来者皆是客。
　　 哪有嫌弃的道理？ 　　 「他长得好看。 」我用唇语哄她，又扬了扬手里的扇子，作势要敲她脑袋。
　　 媚娘这才吐吐舌头，转头换上笑脸，热情满面地迎上去，挽住那人的胳膊：「哟~公子快请进来~不知怎么称呼？」 　　 「顾寻宵。 」 　　 他一边报上自己的名字，一边急着把手从媚娘怀里抽出来。
　　 看他拘谨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第一次来宵红楼，年纪又轻的，多半都是这个样子。
　　 等多来几次， 就熟门熟路了。
　　 「顾公子~您是想听曲儿还是想喝茶呀？」媚娘问他。
　　 「我想一边听曲儿一边喝茶，再来点小菜就更好了。 」 　　 「公子这是第一次来吧？」媚娘掩嘴笑起来，「在咱们宵红楼呀，听曲儿就是单点一位姑娘进包厢陪着您，喝茶嘛，就是坐在这大厅看台上的姑娘们表演。 」 　　 「那……我要听曲儿。 」 　　 「公子想叫哪位姑娘作陪呢？」媚娘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今儿得空的姑娘有婉儿、霜儿、花枝……」 　　 「不用介绍了。 」他没等媚娘报完花名，抬手一指，「就这位吧。 」 　　 那手指头不偏不倚，指的竟是我。
　　 新玩家我见得多了，头回来就要点我这老板娘的，顾寻宵倒是第一个。
　　 我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摇晃手里的纸扇。
　　 媚娘秒懂。
　　 她牵起顾寻宵的手指，转到自己身上：「顾公子不嫌弃的话，就由媚娘作陪吧~」 　　 3 　　 这是一款针对男性玩家的虚拟恋爱游戏。
　　 我叫宵红，是游戏中的 NPC，也是宵红楼的老板娘。
　　 实际上，宵红楼里的每个姑娘，都是 NPC。
　　 而每个来这里的客人，都是玩家。
　　 作为老板娘，我有一些特权。
　　 比如，拒绝任何客人。
　　 除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他是我的关系列表中，唯一一个好感度 100% 的存在。
　　 我并不喜欢他。
　　 甚至可以说，我恨他入骨。
　　 只要想到他，我心口的胎记就会刺痛。
　　 令人绝望的是，不管如何憎恨他，我对他的好感度，都不曾降低过。
　　 4 　　 送走顾寻宵后，媚娘满脸喜气地来找我。
　　 「红妈妈，你看这是啥？」 　　 她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我眼前。
　　 竟是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没想到吧！那个顾公子看着寒酸，出手还挺大方~」 　　 确实没想到。
　　 他居然是个氪金玩家。
　　 在这个游戏里，玩家可以通过与 NPC 互动或是打赏，来提升好感度。
　　 好感度突破 90% 之后，玩家将解锁一项特殊权利。
　　 由于游戏刚上线不久，还没有谁解锁过。
　　 不过看目前玩家们的进度，应该快有人要解锁了。
　　 有一个姓孙的公子，从宵红楼开门做生意那天起，就每日都来。
　　 他只点一个人唱曲儿。
　　 是宵红楼最漂亮的姑娘，叫作如烟。
　　 孙公子长得风流倜傥，谈吐也颇有文采。
　　 一来二去，如烟对他的好感度，噌蹭往上涨。
　　 「孙公子说了，等他攒够给我赎身的银子，就娶我回家。 」 　　 闲暇时，如烟悄悄告诉我。
　　 傻姑娘，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不忍拆穿，那个孙公子，根本舍不得在她身上花钱。
　　 来这么多次，连一根最便宜的簪子都没送过她。
　　 攒钱娶她，只是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更何况，宵红楼根本就没有赎身的规矩。
　　 同样都是 NPC，我好像知道更多这个世界的规则。
　　 可一旦想讲出来，就会被系统禁言。
　　 最后，我只能告诉如烟，别信男人的鬼话。
　　 「他不一样，他是个好人。 」 　　 「但愿如此吧。 」 　　 5 　　 如烟对孙公子的好感度很快就突破了 90%。
　　 那一晚，孙公子解锁了特权：留在如烟的房里过夜。
　　 一开始，房间里还很安静。
　　 后来，如烟开始小声地啜泣。
　　 再后来，变成了凄厉的惨叫和嚎哭。
　　 我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同样的事情，邵航对我做了无数遍。
　　 宵红楼不大，姑娘们应该都听到了这骇人的哭声。
　　 但她们和我一样，被困在了自己房中。
　　 我试过各种办法，用脚踢，用刀砍，甚至试过一把火烧了这屋子。
　　 皆是徒劳。
　　 这是宵红楼的魔咒。
　　 入夜之后，房门会自动上锁，玩家自由出入，但 NPC 不得离开自己的房间。
　　 就算是白日里，我们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宵红楼。
　　 我知道宵红楼出门左转 50 米的街角，有一个卖烧饼的小贩。
　　 却从不知道他卖的烧饼是咸的还是甜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如烟的哭声渐渐弱下去。
　　 最后，安静如初。
　　 如烟没能如愿，她的孙公子，不是什么好人。
　　 翌日，孙公子没来。
　　 有别的客人点了如烟，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同客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不仅是如烟，别的姑娘看起来也都很正常。
　　 我叫住媚娘：「昨晚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媚娘说她昨晚很早就睡了，什么也没听见。
　　 接连问了好几个姑娘，都说没听见。
　　 我又把住在如烟隔壁的霜儿叫来，她离得最近，一定听到了。
　　 「霜儿，你昨晚听到如烟的哭声了吗？」 　　 「没有啊。 」她满脸疑惑，又有些惊讶，「啊？如烟姐姐昨晚哭过吗？」 　　 「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吗？」 　　 「我想想……昨夜外面下过雨，我听到了！」 　　 不对。
　　 完全不对。
　　 下雨那么微弱的声音她都听到了，不可能没听到如烟的哭号。
　　 「红妈妈，你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昨夜睡得不踏实……」 　　 「那你回屋歇歇吧，外面有我们呢~」霜儿劝我。
　　 我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霜儿，再看看一屋子恶臭的男人，和笑靥如花的姑娘们。
　　 心口又刺痛起来。
　　 我明白了。
　　 除了我，所有 NPC 都被抹去了某些记忆。
　　 6 　　 如烟第一个被解锁之后，陆陆续续也有别的姑娘被解锁。
　　 我总在夜里听到哭声。
　　 时间长了，那些声音像是萦绕在宵红楼中。
　　 不分昼夜，挥之不去。
　　 我觉得很疲惫。
　　 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在这样一个肮脏的游戏里做 NPC？ 　　 或许，我应该让自己消失。
　　 7 　　 夜里。
　　 「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踹开。
　　 我被惊醒，倏地睁开眼。
　　 一只冰冷的手伸进被窝，粗鲁地将我拽出。
　　 迎接我的，是一个更加冰冷的怀抱。
　　 是他。
　　 关系列表中那个特殊的存在，邵航。
　　 在游戏中，他的身份是宵红楼的幕后老板。
　　 所以，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
　　 「怎么？还没开始就害怕了？」 　　 耳边传来邵航的轻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自觉地发抖。
　　 「别怕，我会尽量温柔的。 」他的手指在我锁骨处游走。
　　 强烈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我猛地推开他，往墙边躲。
　　 「啪——」 　　 一声脆响。
　　 床上的锦缎棉被在我眼前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棉絮散落一地。
　　 「过来。 」邵航扬起手里的皮鞭，「我只说一次。 」 　　 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但我没动。
　　 因为不管听话还是不听话，下一鞭子都会落在我身上。
　　 反抗他，邵航会说这是对我的惩罚。
　　 迎合他，邵航又会说这是对我的奖励。
　　 「你最好打死我。 」 　　 我紧盯着他手里的皮鞭。
　　 「啪——」 　　 手臂上出现一道血痕。
　　 「别怕，我不会打死你。 」 　　 邵航扬手，又一道凌厉的风掠过身体。
　　 这次是后背。
　　 「有谁会毁掉自己心爱的玩具呢？」他捏住我的脚踝，硬生生把我拽出去，俯下身来，紧贴在我耳边说，「你知道吗？你是我最心爱的玩具。 」 　　 我厌恶地侧过脸去。
　　 他猛地掐住我下巴，像是要捏碎一般。
　　 「看着我。 」 　　 我闭上双眼。
　　 「我说！看着我！」 　　 一个巴掌落在脸上，火烧火燎地疼。
　　 眼泪不争气地滑落出来。
　　 「杀了我吧。 」 　　 我不想毫无意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想再听到夜里的哭声。
　　 枕头下就有一把匕首，可我捅不进邵航的身体，也捅不进自己的身体。
　　 作为一个 NPC，我连自杀的权利都没有。
　　 「邵航，我求求你，你杀了我好不好？」 　　 我摸出匕首递给他。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就变成了嘲讽。
　　 「恐怕不行哦。 」他接过匕首，笑着用刀尖划过我胸口的青色胎记，「因为，我已经杀过一次了。 」 　　 力道控制得很好，不会伤及我性命，但又能划破皮肤。
　　 我看准机会，猛地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
　　 匕首深入了一分。
　　 邵航没想到我会这么做，慌忙想要起身。
　　 但我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一时挣脱不开。
　　 只要再深一点，再深一点点，我就解脱了。
　　 可是，耳边突然传来魔鬼的低语： 　　 「乖，宁宵，听话。 」 　　 8 　　 「宁宵……」 　　 「宁宵。 」 　　 「宁宵！」 　　 我从梦中猛地惊醒，浑身冷汗。
　　 房间整洁如新，身上的各种伤痕也通通消失不见。
　　 只是胸口的胎记隐隐作痛。
　　 为什么…… 　　 我还活着…… 　　 邵航已经走了。
　　 昨夜的事，我只记得一些。
　　 大概是太痛，最后失去了意识。
　　 隐约记得邵航说，他已经杀过我一次，是什么意思？ 　　 还有，宁宵是谁？ 　　 9 　　 宵红楼的客人大体上分为两类。
　　 一种是不舍得花钱的，往往会装作正人君子，慢慢积累好感度。
　　 如烟喜欢过的那个孙公子，就是这种货色。
　　 第二种是舍得花钱的，目的明确，手段直接，通过氪金快速提升好感度。
　　 顾寻宵，是第二种客人。
　　 初见时，我还觉得他木讷。
　　 可如今，他已经成了宵红楼最重要的金主。
　　 因为顾寻宵刷起好感度来，全是技巧，没有感情。
　　 除了第一次是单点了媚娘唱曲儿，后面每次来，他都不进包厢了。
　　 在大堂里随便找个位子一坐，点一壶清茶。
　　 就开始打赏。
　　 「如烟姑娘，今天笑起来很好看，赏！」 　　 「媚娘的发簪旧了，拿钱去买支新的。 」 　　 「霜儿新学了一首词？赏赏赏！」 　　 「这位姑娘是第一次见吧？不用自我介绍了，先赏。 」 　　 …… 　　 我 　　 在楼上偷偷观察过，姑娘们排着队轮番从他身前走过，既不用唱曲儿，也不用陪酒，就能领到赏钱。
　　 这种感觉很奇怪。
　　 怎么说呢？ 　　 顾寻宵不像是来玩游戏的，倒像是来做慈善的。
　　 我查过宵红楼的账目，按他的消费记录，大多数姑娘对他的好感度早就超过了 90%。
　　 我是其中的例外。
　　 因为我没去顾寻宵那拿过赏钱。
　　 于我而言，那些赏钱并没有什么用处。
　　 我对他的好感度，一直停留在默认值，50%。
　　 不过，他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管是哪种客人，来宵红楼的最终目的都只有一个： 　　 刷够好感度，解锁特殊权利。
　　 毕竟，这款游戏虽然对外宣称恋爱游戏，但玩家并不是真的想来谈恋爱的。
　　 顾寻宵花了这么多钱，却什么都没做。
　　 他从没在任何姑娘房里留宿过。
　　 除了好奇，我还有些担忧。
　　 我感觉，他像是想要解锁所有 NPC 对他的好感度。
　　 难道这个游戏里还有某种我不知道的隐藏奖励？ 　　 10 　　 每月初一，是宵红楼生意最好的日子。
　　 因为这一天，会有一个新的姑娘被送过来。
　　 由于太火爆，玩家甚至需要提前预约，才能获得入场机会。
　　 宵红楼大堂内，有一座巨大华美的舞台。
　　 照惯例，新来的姑娘要在这里进行才艺首秀。
　　 今日，便是初一。
　　 天色逐渐暗下来，快到时间了。
　　 屋内早已挤满了兴奋的宾客，他们喝得满脸通红，高声喧哗着。
　　 我寻了半天，才看见坐在僻静处的顾寻宵。
　　 他倒是和平常一样，淡然自若的样子，身边一个姑娘也没有。
　　 「叮——」 　　 悬在大堂中央的银钟发出一声脆响。
　　 大堂里明亮的烛火暗下来。
　　 这是表演即将开始的讯号。
　　 人群也稍稍安静了些。
　　 随着轻柔的音乐声响起，一团团萤火在半空中亮起来。
　　 星星点点的亮光逐渐增强，最终汇成一片光的海洋。
　　 空中忽然飞出数道水色绸缎，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天而降。
　　 肤若凝脂，青丝垂肩，胭脂色长裙勾勒出绝好的身姿。
　　 不过，她将脸埋在了长长的水袖之中，看不真切。
　　 随着乐师鼓点的响起，她猛地一甩水袖，踩着碎步舞动起来。
　　 我看清了，那是一张稚嫩的脸。
　　 衣袂飘飘，步步生莲。
　　 她赤足上系着银铃铛，跳起来叮咚作响。
　　 同为女人，我也看入了迷。
　　 不知不觉间，一舞作毕。
　　 台上的女子收了水袖，乖巧地跪伏在舞台中央。
　　 那团小小的身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纯洁得让人不忍打扰。
　　 「本月新上线角色，舞姬若青，年芳十五。 」 　　 冰冷的系统播报声响了起来。
　　 年芳……十五？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十五岁？ 　　 宵红楼从没来过这么年轻的姑娘。
　　 这哪里是姑娘，分明就还是个小丫头！ 　　 随着身份公布，台下的看客们已然疯狂。
　　 无数双眼睛燃起灼灼的目光，直勾勾盯住若青，仿佛要将她身上的衣衫都点燃一般。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自发地开始了一种新玩法。
　　 竞价模式。
　　 为了争夺若青的初次点单权，而开始疯狂竞价。
　　 人类的欲望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他们的出价渐渐高到离谱的程度。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按照现在给出的最高价，只需打赏一次，若青的好感度就会直接突破 90%。
　　 这意味着…… 　　 今晚就将有一个人在她的房里过夜！ 　　 　　 11 　　 竞价还在继续，但随着价格的攀升，出价者已寥寥无几。
　　 事不宜迟。
　　 我匆匆下楼，找到角落里的顾寻宵。
　　 「顾公子，宵红有一事相求。 」 　　 我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帮这个忙。
　　 但眼下，也只有他能救得了若青。
　　 顾寻宵抬起眼皮，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好，我答应了。 」 　　 这么痛快…… 　　 倒显得我的忐忑有些多余。
　　 「你不问是何事吗？」 　　 「若是别人求的，我自然要问。 但你，不用。 」顾寻宵微笑道，「我已经答应了，请讲。 」 　　 「我想请顾公子拍下若青。 」 　　 他的笑容滞在脸上。
　　 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
　　 毕竟这需要花费很大一笔钱。
　　 「顾公子反悔了吗？」 　　 「不是……你刚刚是说，要我拍下……若青？」 　　 他眼睛瞪得溜圆，鼻孔都放大了。
　　 「是的，如果顾公子觉得为难……」 　　 「不是，你什么意思？」顾寻宵眉毛扭成一团，看起来气得不行，「我为什么要拍下若青？我拍下她干什么？！」 　　 看来这笔钱确实超出了他的预算。
　　 我知道，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顾公子不是一直想要我作陪吗？」我深吸一口气，「只要你拍下若青，我就答应今晚陪你。 」 　　 「若青她还是个小姑娘，你把我当什么人……」 　　 「等等！」顾寻宵突然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你刚刚说今晚谁陪我？」 　　 「我，亲自作陪。 」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表情如此丰富多彩。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冲着舞台方向高喊道： 　　 「我出双倍！」 　　 12 　　 亲自将若青送回房里，我打来热水让她梳洗。
　　 小姑娘乖乖洗干净脸上的胭脂水粉，露出一张稚嫩青涩的脸庞。
　　 怯生生的样子。
　　 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宵红楼这种地方。
　　 「唉……早些休息吧。 」 　　 我替她掖好被角，想叮嘱几句，却不知道能叮嘱什么。
　　 是该教她明日穿得素净些？ 　　 还是该教她今后别再起舞弄清影？ 　　 又或者，干脆教她故意把脸画得丑陋些？ 　　 教她这些，就能躲过男人们的疯狂逐猎吗？ 　　 不。
　　 不对。
　　 我为什么要教这个女孩改变自己？ 　　 错的又不是她！ 　　 错的明明就是这个世界！ 　　 明日…… 　　 明日不知花在否。
　　 今夜，顾寻宵还在等我。
　　 回到自己房间时，他正站在红烛前，伸手挑弄。
　　 那背影让我浑身一颤，头皮发麻。
　　 邵航常常取下那蜡烛，将滚烫的烛油滴在我身上取乐…… 　　 凉意顺着后背蔓延到每根手指，我不由自主咬紧了嘴唇。
　　 「这下亮堂多了。
　　 」顾寻宵自言自语道，转过身来看见我，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回来了。 」 　　 原来……只是在拨弄烛芯。
　　 我安慰自己，别这么紧张，他不是邵航。
　　 「请坐吧，顾公子。 」 　　 他坐下来，瞧见我桌上的一叠宣纸，随手拿起来翻看：「这是什么？」 　　 我瞥了一眼，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
　　 只不过是上次邵航过来，口中念过一个奇怪的名字。
　　 我觉得蹊跷，又怕自己忘记，就写在纸上了。
　　 「只是平日里随手练的字，写得不好，公子见笑了。 」我回答道。
　　 却只听他一声惊呼，念出了纸上的字。
　　 「宁宵？！」 　　 那两个字，如同利刃一般，划破空气，刺穿耳膜，直直刺向我的脑海深处。
　　 【玩家触发特殊指令，已解锁深层记忆。 】 　　 13 　　 我不是一款虚拟恋爱游戏中的 NPC。
　　 而是一个人。
　　 真实存在的人类。
　　 我的名字，也不是宵红，而是宁宵。
　　 从小我就是个嫉恶如仇的孩子，因为我的爸爸是一名人民警察。
　　 只不过，他在抓捕逃犯的过程中牺牲了。
　　 临死前，爸爸叮嘱我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要再走他的老路。
　　 我一向很听他的话。
　　 除了这一次。
　　 …… 　　 经过寒窗苦读，我考上了京江市警察学院，刑事侦查专业。
　　 毕业后就职于京江市公安局。
　　 一年前，京江市出现了一个针对女性的高智商连环杀人狂。
　　 他手段残忍，频繁作案。
　　 并且反侦查意识极强，我们在案发现场几乎找不到任何有效证据。
　　 也从未有受害人能从他手中逃脱。
　　 事实上，通过受害者的人际关系梳理，警方有一个高度怀疑的对象。
　　 邵航。
　　 他是科技界的新秀，同时也是火出圈的游戏开发者。
　　 因为不久前，他宣布即将上线一款虚拟恋爱游戏。
　　 那场发布会的直播，引起了全民热议。
　　 热议点有两个。
　　 第一，是成人向的隐藏内容。
　　 第二，是游戏内所有 NPC 都可以解锁自主意识。
　　 「我将给所有玩家带来全新的体验！」邵航在发布会上激动地 　　 宣称，「游戏中与你互动的 NPC 不是脚本，不是人工智能，而是真实的人类！」 　　 「请问，自主意识背后的实现原理是什么？方便公开吗？」 　　 有记者提问。
　　 「这是个好问题。 我用到的技术手段完全可以公开，因为目前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邵航自信地回答道，「是数字生命体。 」 　　 数字生命体，就是把一个人从出生以来的所有信息收集起来，在计算机中处理成数据，成为一种存在于虚拟世界，不需要依赖肉体的生命体。
　　 现场一片哗然。
　　 许多人认为他只是在吹嘘，毕竟数字生命体的技术尚未成熟，还只存在于概念阶段。
　　 「那么请问，数字生命体的数据采集来自何处？」 　　 记者追问道。
　　 「是由志愿者提供的，类似于遗体捐献。 只不过，他们捐献的不是肉体，而是意识。 」 　　 「你有考虑过数字生命体可能引发的伦理问题吗？」 　　 「问题？这有什么问题？」邵航不悦道，「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从某种层面讲，我赋予了他们新的生命，不是吗？」 　　 …… 　　 警方怀疑，这些数字生命体真正的来源，并不是志愿者，而是受害者。
　　 但却迟迟找不到确凿的证据。
　　 眼看受害者越来越多，案件侦破陷入僵局。
　　 在第十具尸体出现后，专案组决定孤注一掷，启用卧底计划。
　　 我主动请缨，接近邵航，成为了他的私人助理。
　　 希望能从日常生活中掌握他的犯罪证据。
　　 但很不幸，就在即将接近真相的时候，我暴露了。
　　 天才和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邵航远比我想象的要更聪明，也更疯狂。
　　 发现我是警察后，他并不急着杀我，而是囚禁将我起来，慢慢折磨。
　　 同时，也告诉了我关于这个游戏的许多秘密。
　　 邵航说，他有多热衷于科技，就有多热衷于杀人。
　　 单纯的技术突破并不能满足他。
　　 在受害者生命消失前的最后阶段，趁其尚存一息，将他的意识导入电脑，制作成数字生命体，变成游戏中的 NPC。
　　 这才是他真正的乐趣所在。
　　 每创造一个虚拟世界的 NPC，就会有一个生命从真实世界里消失。
　　 「这样的 NPC，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 　　 … 　　 … 　　 我被杀掉之前的那段记忆，非常不好…… 　　 阴暗，破碎，凌乱。
　　 我似乎还活着，又似乎已经死了。
　　 …… 　　 直到有一天，邵航用一桶冰水将我泼醒。
　　 我被牢牢绑在一张金属座椅上，而我的头部连接着各种数据线。
　　 呼吸微弱，思维涣散。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
　　 邵航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将头抬起来。
　　 他要我盯着眼前的电子屏幕。
　　 「看，你看！这是我亲自为你设计的游戏角色！」他语气中透着近乎癫狂的喜悦，「你看，这雪白的肌肤，曼妙的身姿，还有柔弱的眼神！没有哪个玩家抵得住这样的诱惑！」 　　 我看着屏幕中的虚拟形象，那不是我，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像我。
　　 「呸！」 　　 我用舌头抵落一颗松动的牙齿，混着血水吐出来。
　　 「不过，我其实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倔强，凶狠，但无能为力。 」那个疯子呵呵笑着，俯下身来凑到我的耳边，「下次再见，就是在另一个世界了，宁警官。 噢，不对，以后应该叫你的新名字，宵红。 」 　　 …… 　　 最后。
　　 有什么冰冷的物体，贯穿了我的心脏。
　　 没有疼痛。
　　 或许是我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周围的一切逐渐消散，我坠向深渊。
　　 14 　　 「宁宵……」 　　 「宁宵，你还好吗？」 　　 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恍惚间，一只温热的手抚过我的额头，然后在脸颊处轻轻摩挲。
　　 眼角好像有些许凉意。
　　 我哭了吗？ 　　 是有人在替我擦眼泪吗？ 　　 意识清醒了一些，我努力睁开眼睛。
　　 「宁宵，你终于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焦急又欣喜的脸。
　　 「顾烨……是你吗？」 　　 我试着问他。
　　 眼前的人，是顾寻宵。
　　 但直觉告诉我，他就是顾烨。
　　 「是我，宁宵，是我！」他一瞬就红了眼眶，哑着喉咙哽咽道，「宁宵，我就知道你在这副身体里！我知道的……我知道我肯定能找到你……」 　　 压抑的哽咽，很快变成了嚎啕大哭。
　　 是他！ 　　 真的是他！ 　　 是我认识的那个顾烨！ 　　 游戏中的我们，样貌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
　　 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彼此。
　　 不同的是，顾烨很早就注意到了我，所以一次次地想接近我，确认我的身份。
　　 他说，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吸引。
　　 而我由于记忆被封印，根本不记得他。
　　 一次又一次，我选择了拒绝。
　　 邵航带给我的伤痛，让我无法相信任何男人。
　　 「对不起，顾烨，对不起……」 　　 我抚摸着他的脸颊，泪如泉涌。
　　 此刻，我才终于明白，顾寻宵望向我的眼神，为什么总是带着一丝愁绪。
　　 他总是怀着期待到来，又总是怀着遗憾离开。
　　 「别哭，别哭。 」他笨拙地替我擦拭眼泪，自己却哭得一塌糊涂。
　　 「嗯。 」我轻轻抱住他，「顾烨，你找到宁宵了。 」 　　 15 　　 宵红。
　　 是邵航对我最大的侮辱。
　　 曾经的人民警察，如今的青楼老鸨。
　　 他赋予我这个名字，将我困在宵红楼中，眼睁睁看着女孩们被男人糟践。
　　 永远不能阻止，不能离开，只能笑脸逢迎阿谀奉承。
　　 而为了最大程度地羞辱我。
　　 邵航将「宁宵」这个名字，设计成能够操纵我的特殊指令。
　　 只要在游戏中叫出「宁宵」这两个字，我就会完全觉醒，解锁真实世界的全部记忆，想起来自己曾经是个警察。
　　 但与此同时，我会失去自我控制，沦为游戏中的玩物。
　　 清晨，只要抹去这部分记忆，我就会以为自己只是个 NPC。
　　 如此，便可以反复体验，反复折磨。
　　 邵航是病态的，他享受这种对他人从身体到精神上的双重虐待。
　　 但这种病态，最终也成为了刺穿他的利刃。
　　 邵航不会想到，宁宵虽然死了，但有人一直没忘记她。
　　 这个人暗中调查，查到了邵航，又查到了这款游戏。
　　 他注册账号，用「顾寻宵」作为自己的游戏 ID。
　　 因为心里有一个执念。
　　 寻宵，寻宵。
　　 寻找宁宵。
　　 他在游戏里给每一个 NPC 刷好感度，不是滥情，而是为了解锁每个人的自主意识。
　　 只不过他不知道，邵航设定了重 　　 置规则。
　　 为了满足玩家的变态心理，NPC 会在特殊时刻触发关于真实世界的记忆，短暂地回想起自己曾是个人类。
　　 但玩家离开后，这段记忆又会被删除。
　　 这样，无论深夜里如何痛哭，都不会影响她第二天接待玩家。
　　 他从没在任何姑娘房里过夜，所以他不知道这些。
　　 这个人，就是顾烨。
　　 当年我爸爸牺牲后不久，妈妈也因病去世了。
　　 家中再无其他亲人可以依靠，而我不过十岁出头。
　　 走投无路之际，一个姓顾的叔叔找到我。
　　 我知道他是爸爸的老战友，我在相片里见过。
　　 「宵宵，你愿意今后和我们一起生活吗？」顾叔叔问我。
　　 我原本是有些迟疑的。
　　 因为同顾叔叔一起来的，还有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神情冷漠，看起来并不好相处。
　　 虽然年纪尚小，但我已经明白寄人篱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份迟疑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个男孩子先开口了：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 　　 我记得很清楚，他是这么说的。
　　 态度很拽，眼底却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后来，我知道他叫顾烨。
　　 是他主动提出，想接我到顾家一起生活。
　　 是他在我孤身一人时，牵起我的手说：「走，我们回家。 」 　　 16 　　 「邵航那个混蛋至今都还在逍遥法外！」 听我讲完早前的经历，顾烨气得浑身发抖，「你们没证据抓他是吧？我去亲手杀了他！」 　　 「这是在游戏里，杀了他也没用。 」 　　 「那我就去杀了现实世界里的他！」他攥紧佩剑，腾地站起来往门外走。
　　 「现实世界里杀人是犯法的！」我连忙叫住他，「顾烨！你冷静一点！」 　　 「冷静？宁宵，他把你害成这样，你叫我冷静一点？」顾烨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那双眼睛从我醒来后就一直泛红，此刻，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我不忍直视。
　　 「你知道你走后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知道每天晚上难过到睡不着的滋味吗？你知道爸爸心梗进医院了吗？」他说着说着，突然蹲下身去，声音越来越小，「宁宵，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 　　 视线变得朦胧，透过 　　 一层水雾，我看见顾烨将头埋在膝盖里，瘦削的背脊一耸一耸地抽动。
　　 心脏像被人攥在手里，掐得生疼。
　　 他说的那些痛楚，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又何尝不想他？ 　　 但如今，我和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甚至已经不能算作人了…… 　　 为了抓捕邵航，我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现在，我绝不能眼睁睁看他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要你替我报仇。 」等他情绪宣泄完毕后，我望向顾烨，「但我不想你成为杀人犯。 」 　　 「你说，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 　　 「替我送他进监狱。 」 　　 高智商的犯罪天才，往往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邵航就是这样。
　　 虽然他每次杀人都做得天衣无缝，从不在现场留下任何证据。
　　 但我知道，他把证据都留在了别的地方。
　　 邵航有一个怪癖。
　　 每次杀人后，他会从受害者身上取下一件私人物品，作为自己的战利品收藏。
　　 身份暴露前，我查到一件事。
　　 邵航没把这些战利品藏在家里，而是藏在一间仓库里。
　　 藏一片树叶，最好的地点就是森林。
　　 所以，他用公司的名义租了许多仓库。
　　 警方没有实质性证据，无法对这些仓库进行逐个搜查。
　　 我没来得及查到仓库的具体位置，只知道邵航把它叫作「七号仓库」。
　　 在七号仓库里，有一件属于我的东西。
　　 那是邵航从我身上取下的，一枚肩章。
　　 对于一个警察来说，那不仅仅是肩章，更是国家和人民赋予我的荣誉。
　　 那么，就让我用邵航取走的肩章，连同他从其他女孩身上取走的一切，来亲手埋葬他！ 　　 17 　　 天色渐晚。
　　 我点了火烛，煮水泡上一壶好茶。
　　 茶汤色泽温润，香气蒸腾而出。
　　 「红妈妈，你做的绿豆糕可真好吃~」 　　 若青夸赞道，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喜欢吃就多吃几块。 」看她吃得香甜，我也不自觉地笑了，「以后别叫红妈妈了，我不喜欢。 」 　　 「可我听姐姐们都这么叫你……」 　　 「嗯，我会告诉她们，以后都别这么叫了。 」 　　 「那该叫你什么？」小姑娘忽闪着双 　　 眸，「叫红姐姐可好？」 　　 「唔……叫宵姐姐吧。 」 　　 「好！宵姐姐！你教我做绿豆糕吧~」 　　 「好呀~那等你学会了，可得第一个做给我吃。 」我逗她。
　　 「嗯！第一个给宵姐姐吃，一言为定！」 　　 「那我开始教咯，你可得用心记好。 这绿豆呀，得提前泡水，泡上三五个时辰。 然后沥干水分，上锅蒸熟，蒸到用手指可以碾碎，就取出来碾磨成泥，再加入糖……」 　　 两人闲坐，喝茶聊天。
　　 屋里暖融融的。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只可惜绿豆糕的做法还没教完，讨厌的人就来了。
　　 邵航推门而入。
　　 一如既往的，不懂得敲门。
　　 屋里的气氛骤降到冰点。
　　 「出去。 」 　　 邵航瞥了若青一眼，冷冷地说。
　　 小姑娘嘴里含着半块绿豆糕，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不安地望向我。
　　 我点点头。
　　 她连忙起身往外走。
　　 邵航伸手想拿一块绿豆糕。
　　 我叫住若青：「把糕点带走。 」 　　 邵航的手僵在半空中。
　　 若青看着我们两人，不敢动作。
　　 空气仿佛凝滞了。
　　 我直接站起来，将一整盘绿豆糕塞进她怀里，把她推出门外。
　　 回过身又把桌上剩的茶水也倒了。
　　 邵航看我做完这一切，终于忍不住问：「你什么意思？」 　　 换做以前，我断不敢这样对待他。
　　 但今非昔比。
　　 「邵航，既然你诚心问了，我便告诉你。 」我微笑道，「我做的东西，你不配吃，我泡的茶，你也不配喝。 」 　　 人在极度愤怒时，往往是讲不出话的。
　　 所以我只看见了他眼中的盛怒，以及脸部肌肉的细微抽搐。
　　 下一秒，他伸出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皮鞭，高高扬起。
　　 喉咙处的手指不断收紧，我感到呼吸困难，快要窒息了。
　　 视线越过邵航，透过门缝，瞥见门外有个黑影一闪。
　　 鞭子即将落下。
　　 我闭上双眼。
　　 18 　　 「哐」的一声，门被踹开。
　　 顾烨冲进来准备英雄救美，却只看见躺在地上表情扭曲的邵航。
　　 「你干的？」他问。
　　 「嗯。 」我摸着被掐疼的脖子，把鞭子从地上捡起来，「刚刚格斗技能突然觉醒，一时没忍住。 」 　　 就在刚刚，邵航抬手挥鞭的瞬间。
　　 我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本能反应，抓住他的手臂，转身，弯腰，借力。
　　 一个非常完美的过肩摔。
　　 场面就变成这样了。
　　 「啧啧啧，看着都疼。 」 　　 顾烨脸上露出同情，拳头却一点不客气，劈头盖脸砸下去。
　　 一边打一边骂。
　　 骂得挺脏。
　　 「好了好了，再打就废了。 」我拦住他。
　　 他这才收了手，把邵航结结实实捆起来，吊在房梁上。
　　 我把鞭子递给顾烨：「开始吧。 」 　　 昨夜记忆被唤醒后，我们一起制定了行动计划。
　　 若青过来陪我闲聊只是个幌子，其实是做眼线来的。
　　 顾烨提前藏在了她的房中，这样只要若青回到屋内，他便知道邵航来了。
　　 而邵航一旦进了这个门，就休想出去。
　　 这叫作，瓮中捉鳖。
　　 「你是谁？你干什么？」邵航被打得一脸蒙，终于醒过神来，开始呼救，「救命！救命啊！」 　　 「别喊了，不会有人来的。 」 　　 「怎么可能？其他人呢？」他疑惑道，「就算你控制了 NPC，其他玩家也不可能听你的！你没有权力限制玩家的行动！」 　　 「这还得多亏你在游戏里提供的道具。 」我摇了摇手里的小药瓶，「他们应该睡得很香。 」 　　 邵航脸色一沉，他很清楚，药瓶里装的是「迷情散」。
　　 服用之后，全身无力，精神恍惚。
　　 这本来是提供给玩家用在 NPC 身上的下三滥药物。
　　 我只不过多花了些银两，便从客人手里买到许多。
　　 毕竟，他们不只好色，还贪财。
　　 我让媚娘把药分发到每个姑娘手中，并且嘱咐她们，只要今天有客人留宿过夜的，就直接下药。
　　 不用过多解释，邵航也明白目前局势对他不利。
　　 他是个聪明人。
　　 「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问你要个东西。 」 　　 「没问题，游戏内可以交易，你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了。 」邵航有些烦躁，扭动着想挣脱身上的绳子，「先放开我。 」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抵住了他的喉咙。
　　 「我要你的命。 」顾 　　 烨沉声道。
　　 「这是在游戏里，要我的命没什么用。 」邵航也压低声音。
　　 但出于生理本能，他停止了挣扎，喉结不自然地滑动了一下。
　　 看得出来，他紧张了。
　　 「你说得有道理。 」顾烨缓缓收起佩剑，冷笑一声，转身取下墙上的皮鞭，「那我们玩点别的。 」 　　 「别！」 　　 邵航惊呼，但已经晚了。
　　 「啪——」的一声，长鞭破空，他白皙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邵航终于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得更复杂。
　　 「宁——」 　　 他试图叫出我的名字，用特殊指令来扭转局面。
　　 这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所以顾烨根本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用一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接下来顾烨没有丝毫手软，手起鞭落。
　　 不过十来鞭，邵航就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他讲不了话，只能「呜呜呜」地不停哀号。
　　 号着号着，突然没了动静。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和顾烨都闻见了，不由得皱起眉头。
　　 只看见邵航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肩膀上，脚下滴滴答答出现一摊不明液体。
　　 好像是被打晕过去了。
　　 顾烨叮嘱我站远些，别弄脏了鞋。
　　 他去拎来一桶水，从邵航头顶直接浇了下去。
　　 邵航浑身一颤，醒了过来，眼神中透出无尽的恐惧。
　　 「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吗？」顾烨问。
　　 邵航疯狂点头。
　　 顾烨拿掉他嘴里的布团，扔在地上，说：「我要一样东西。 」 　　 「好，别打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邵航已经濒临崩溃，嘴唇哆嗦着，「要我的命吗？可以！你杀了我，直接杀！只要别再打我，什么都行！」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上一次，还是我求邵航杀了我。
　　 今天，他终于也尝到了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要七号仓库的地址。 」 　　 19 　　 在游戏中的邵航，虽然只是一个虚拟的存在，但意识是与真实的他同步的。
　　 而这份意识中，藏着我们想要的东西——七号仓库的具体位置。
　　 至于怎样从意识中提取信息？ 　　 很简单，让他自己说出来。
　　 审讯，是警察的必修课。
　　 某些手段，在现实世界不能使用，但在这里可以。
　　 就像邵航对我做的那些事，游戏玩家对这里的姑娘们做的那些事。
　　 既然现实中的犯罪行为在这里能逃脱法律制裁，那我自然是要以牙还牙。
　　 用邵航擅长的手段，来对付他。
　　 为了营造更加真实的体验，这个游戏弄了许多不必要的设定。
　　 其中一条就是，玩家想要离开游戏时，不能直接退出登录。
　　 而是需要走出宵红楼的大门，到达指定地点，才算退出。
　　 现在，邵航被这条设定困在了这里。
　　 他走不出去了。
　　 当然，他也不会轻易给出七号仓库的地址。
　　 因为他清楚，一旦说出来，自己就完了。
　　 顾烨没跟他废话，只是耐着性子，继续陪他试用了房间里的一些道具。
　　 说起来，这里的每一样道具，都是邵航亲自挑选的。
　　 既能造成难以忍受的折磨，又不会把人重伤致死。
　　 用来审讯，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邵航没我们想象的硬气。
　　 根本没用上最残酷的手段，他就招了。
　　 顾烨回到现实世界，将七号仓库的地址提供给警方，警方顺利抓捕了邵航。
　　 尾声 　　 游戏服务器关停的前一天。
　　 曾经的警队队长登录进游戏，找到了我。
　　 「宁宵，对不起，是我没在行动中保护好你。 」 　　 「队长，我从不后悔，也没怪过任何人。 」我笑着摇头，「只是有些遗憾，没机会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 　　 他沉默了一阵，开口说：「如果我说，还有机会呢？」 　　 「嗯？」 　　 「要不还是算了……我觉得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队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我调侃他。
　　 这个一向粗犷的男人，居然支支吾吾地，还回避我的眼神。
　　 「那你听好了，宁宵。 」他忽然正色道，「根据上级决定，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 　　 「第一个选择，你的数字生命体将被彻底销毁，从虚拟世界中抹去，也就意味着，你从此可以得到真正的安息。 」 　　 「第二个选择，由于邵航被捕前在网上发布了数字生命体的技术细节，今后恐怕会出现更多类似的犯罪行为。 所以我们希望保留你的意识，在虚 　　 拟世界中继续执行侦查工作，因为作为数字生命体，你有优势……」 　　 「队长，我选择留下。 」我打断他。
　　 「宁宵，不用急着作决定，我希望你再认真考虑一下，你知道留下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而且，我已经想好了。 」 　　 我想好了，许多年前，我就作出了选择。
　　 无论身在何处，无论以何种方式存在，这个选择从来没有改变过。
　　 「宁宵，警号 PC9426，前来报到！」 　　 …… 　　 队长走后，偌大的宵红楼只剩下我一个人。
　　 媚娘、如烟、若青、霜儿……还有那些玩家们，都离开了。
　　 这个世界，很快就会消失了。
　　 我打开大门，试着往外迈出一步。
　　 这一次，没有无形的屏障。
　　 我终于走出了宵红楼。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风是软的，阳光是暖的。
　　 街角小贩的烧饼，是甜的。
　　 红糖馅。
　　 不远处的桥上，有个人在等我。
　　 他身着布衣，腰间佩一柄长剑。
　　 是一位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