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祭白头

出自专栏《故人往:怎堪红颜悲白发》

我喜欢的小侍卫不喜欢我。
在他眼里,我野蛮任性,不讲道理。
他处处嫌弃我,却又在我身处险境时奋不顾身地救我,当我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有了一席之地时,才发现他救我只是为了利用我。
1 我的侍卫很讨厌我,见面第一天,他看着我的脸就吐了。
我气得大哭,「你给我滚。 」 他被我父亲骂了两句,随即便灰溜溜地来给我道歉。
他全程低着头,不肯看我一眼。
这哪里是来道歉的,分明是来给我添堵的。
我抓着姐姐的胳膊问:「我是不是很丑?」 姐姐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挑眉道:「你脑子被屎糊了吧?」 我又被姐姐骂哭了。
原来我长得不但丑,脑子也不合适,难怪温御看见我便吐。
我跑去跟父亲哭诉:「我不要温御了,给我换个小姑娘当侍卫。 」 父亲一抬眼,对我道:「你没事儿吧?」 偌大的将军府,没有一个人肯替我做主。
哼,既然温御讨厌我,那我就让他更讨厌,互相伤害谁不会。
我把他的剑给砸断了,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然后挤出笑容,「没事,小姐高兴就好。 」 我一脸无辜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 他点头,「我知道。 」 「你知道个屁,我是有意的,略略略。 」 捉弄完他我便跑了。
我万万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跑去跟我爹告状了。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爹把我关在祠堂里饿了一天,还让我抄经书。
温御得意扬扬地拿着一只猪蹄进来,故意嘶溜地很大声。
我一生气,把砚台砸他身上了,墨水泼了他一身,连带着他手里没吃完的猪蹄一起脏了。
看着他生气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模样,我瞬间开心了。
「哈哈哈,让你得意,吃瘪了吧。 」 我嘴巴还没合上,嘴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我震惊地看着他手里的半个猪蹄在我嘴里,我快恶心吐了。
爹和兄长姐姐们赶来的时候,祠堂快被我们两个拆了。
「成何体统,快把他们分开。 」 爹气得直跺脚,姐姐一边笑一边给我加油:「悦儿,加油,姐姐看好你哦。 」 「你给我闭嘴。 」爹呵斥了她一声。
姐姐不以为意,继续看笑话。
两位哥哥把我们分开的时候,脸上也被抹了很多墨水。
我身上的裙子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头发也成了鸡窝。
温御也没好到哪里去,脖子上全是我的爪子印,脸上已经黑得看不见原本的模样了。
姐姐看了看我们,大声道:「这一局平局,下次继续。 」 爹气得直瞪眼,对着姐姐吼:「封雪,你,给,我,滚。 」 自从那天以后,我爹再也不让我去祠堂了,我一犯错,他就让我在太阳下顶水盆。
我跟他哭诉:「我才是你的亲女儿,温御就是个侍卫,你为什么只罚我不罚他?」 爹摸着我的头,「以后你就知道了。 」 以后是啥时候,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2 这种互相伤害的相处方式,我已经厌倦了,为了不再顶水盆,我主动提出讲和。
谁知道温御却扔给我一个苹果,「帮我削个苹果,我就原谅你。 」 「就这么简单?」 他点点头,「就这么简单。 」 终究是我太单纯了。
他不让我用刀,要我自己想办法削。
想欺负我,他还嫩了点。
我装作认真道:「我削了你会吃吗,你不吃我就不削了?」 「吃吃吃,你赶紧削。 」他看好戏似的笑着。
「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许反悔。 」 「好。 」 不用刀,我用牙齿总行了吧,我从小就跟着兔子啃萝卜,啃个苹果皮还不是小菜一碟。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用嘴啃完了苹果皮,吃惊地吞了吞口水。
我把满是牙印的苹果递给他,「你说的,要吃完。 」 他面色痛苦地拿着苹果,刚要咬下去,结果吐了。
我再次受到了侮辱,生气道:「温御,我再也不理你了。 」 他急忙道:「我不是……呕……故意的……呕……」 我又被他气哭了。
惹不起我躲得起,避免和他发生冲突,我决定不出闺房。
温御身为男子,自然不能进我的房间,隔着一道门,我就不信还能打起来。
姐姐摇头,「那可不一定。 」 果真,我们两个隔着窗户打起来了。
温御吃饱了撑的,非要招惹我,我都躲起来了,他还追来给我添堵。
隔着一扇窗,他说我刁蛮,不讲理,不像个姑娘,倒像街头杀猪的赵寡妇。
我开了窗户,端起茶壶,把茶水从他头上倒了下去。
他起来一脸愤怒地看着我,然后把我院子里晒的枣从窗户上扔进来砸我。
打着打着,我跑出去跳到他背上,死死地勒着他脖子,让他跟我道歉。
他一只手托着我的腿,一只手扒拉我的手,一个不慎,他跌倒了。
在我以为我要成为他人肉垫子的时候,他却一只手撑在了身后的地上,用腰腹拖着我的身体,然后手掌用力,带着我翻了起来。
我惊吓之余,不得不感叹:「真乃绝世好腰。 」 「没点本事怎么给你当侍卫。 」他得意地撩起额前的头发。
「你教我武功呗。 」我狗腿似的跑到他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行,师门有令,武功传男不传女的。 」 管他呢,我当即跪下,「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 大礼都到这了,他要是不收就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悦儿啊,公主派人送请柬来了……」 我还跪着呢,我爹直接就来了。
他刚踏进我的小院子,我立马抱住温御的腿,跪坐在地上,哭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打你了。 」 我爹不许我学武功,他说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我拜师学武这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温御无所适从地拔腿,奈何我抱得特别紧,他拔不出来,只好和我一起跪下,「小姐,是我错了,我不该多嘴说你。 」 爹看我们两个「和睦相处」,立马喜笑颜开,「你们两个都起来吧,我有点事给悦儿说。 」 温御力气大,一把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就跟拎小鸡崽子一样。
我爹拿出请柬,是成阳公主送的,要我和姐姐去她的别院参加诗会。
这种宴会,想必城中贵女和公子们都会去。
我一脸苦恼,「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公主的面子怎么能驳,不想混了?」 「好吧。 」 姐姐拉我去街上裁新衣服,什么颜色亮丽她选什么。
我一身大紫色,她一身大红色,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气死公主和她的小跟班们。
出发前,爹叮嘱我们两个:「别玩得太过分。 」 我们了然一笑,「爹爹放心,我们适可而止。 」 我爹也看不顺眼那个成阳很久了,每次我和姐姐欺负成阳的时候,爹都是先去宫里给皇上哭诉,说自己干不动了,要告老还乡。
皇帝还要倚仗我爹给他守边防呢,自然不会拿他怎么样,成阳去告状,皇帝也只是息事宁人。
他跟我爹说:「小孩子之间的事,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 」 我爹告诉我们:「咱们封家绝不能让人骑在头上撒尿。 」 这句话刻在了我和姐姐的骨子里,就算被人打趴下了,也绝不求饶。
五年前我爹班师回朝,结束了长达二十年的戍守任务。
我和姐姐出生在边关,从小就在泥土里摸爬滚打,不懂什么礼仪。
爹娘整天都在军营里,没时间管我们。
回到皇城时,我十岁,姐姐十二岁,由于不懂礼数,冲撞了成阳,她就把我们两个抓起来,给她的小太监当马骑。
从那以后,这梁子就结下了。
成阳伙同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挤对我们,我和姐姐长了个心眼,他们人多的时候我们便服软,一旦成阳落单,我们两个就可着劲地欺负她。
爹怕我们嫁不出去,就让我们学习诗词书画,姐姐很聪明,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我太笨,怎么都学不会。
姐姐说有她扛着,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爹也把我放弃了,他说只要我活着就行。
我整天闯祸,每次出门都一身伤回来,城里的公子小姐们几乎都和我有仇。
爹怕我哪天真的被人打死了,所以才给我找了个侍卫。
3 去公主别院的路上,我和温御吵个不停,姐姐靠在一旁看热闹,她冷不丁地说:「你们两个真是绝配。 」 我一扭头,「哼,我封悦就是从这马车上跳下去,死了,我都不会看上他。 」 驾车的温御听到这话,不屑地笑道:「小姐放心,属下可看不上母夜叉,我喜欢的是聪明伶俐、知书达理的人。 」 姐姐在一旁道:「话别说太满,小心打脸。 」 马车停在别院门外,正巧遇到了同来的礼部侍郎家的二小姐,王贞儿。
温御那个小白眼狼,看到人家小姐,眼睛都直了。
王贞儿是成阳的头号小跟班,她当初可没少帮着成阳欺负我和姐姐。
「两位封家小姐也来了呀,我以为诗词歌赋,两位瞧不上眼呢,毕竟两位小姐只喜欢爬树打架呢。 」她轻轻一笑。
我刚要嘲讽她狗腿子,谁知道姐姐的巴掌却甩出去了,不偏不倚地打在了王贞儿脸上,声音特别响亮。
「哎呀,不好意思,你嘴上有苍蝇,我帮你打一下。 」 姐姐一脸真诚的模样,把王贞儿气得直咬牙。
姐姐威武,这句话我已经说累了。
温御吃惊地看着姐姐,而后挪到我跟前,小声问:「大小姐一直这么猛吗?」 我得意扬扬道:「对啊,我封家的女儿,绝不受气。 」 王贞儿举起手要打回来,姐姐立马哭起来,「王小姐,对不起,你要打便打吧,我好心办了坏事,你打我也是应该的。 」 我抬头看见奕王的马车停了下来,立马知晓姐姐要做什么了。
王贞儿一直爱慕奕王,见天地讨好人家,结果奕王是个寡淡的性子,对她爱答不理,她还乐此不疲。
王贞儿一头雾水,但是这也阻挡不了她打人的手。
奕王朝这边看过来时,她的巴掌已经打下去了,和姐姐的力道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姐姐脸上赫然出现五个指印,我心疼地看着她,陪她演戏,委屈道:「姐姐,咱们何必帮她赶苍蝇,感谢的话没听到,反而挨了一顿打,在王小姐眼里,我们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 」 王贞儿冷笑道:「你们知道就好,这里可不是什么乡野村妇能来的地方,你们姐妹,只配做本小姐的狗。 」 奕王站在她身后,冷着一张脸,开口道:「王侍郎好本事,养的女儿真是生了一张巧嘴,什么污言秽语都能说出来,这知道的以为王姑娘蛮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泼妇骂街呢。 」 姐姐没忍住笑出声来,而后急忙收敛,拉着我的手,冲王贞儿挑眉一笑,「王小姐继续,我们不打扰了。 」 进了别院,姐姐捧腹大笑,「奕王这人真有意思,平时跟闷葫芦一样,想不到说起话来嘴这么毒,你看见王贞儿那张脸没,都快哭了。 」 我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你还笑,脸都快肿了。 」 「没事,这点痛都受不了,怎么做封家的女儿。 」 温御站在一旁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大小姐,脑子就是比二小姐好使。 」 我立马瞪起眼,「你说谁脑子不好使?」 「我,我说我脑子不好使。 」他立马举手认错,我这才没同他计较。
4 入了园子,我和姐姐无疑成了焦点,成阳听到议论声,也朝我们看来。
姐姐昂首挺胸,拉着我的手,给我壮胆,「别怕,万事有我顶着。 」 我们这一红一紫,确实惹眼得很。
我同姐姐去给成阳行礼,她淡淡一笑,「免礼,随意就好,不用拘束。 」 她面上带着笑,眼里可全是嘲讽。
我回头时,正巧对上温御的眸子,他的视线穿过我,看向了我身后的成阳,表情很是奇怪,好像认识成阳似的。
我挪了挪身子,挡住了他,他回过神来,急忙收敛了神色。
我走到他旁边,取笑道:「怎么,看上人家公主了?」 温御嘴角扯笑,「公主温柔美丽,我倾慕而已,不行吗?」 我剜了他一眼,「嘁,人家眼里可没你,别做白日梦了。 」 他胸有成竹地笑道:「那可不一定。 」 诗会开场,成阳说了两句场面话,大家纷纷吹捧她,她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这哪里是什么诗会呀,这就是大型相亲会,成阳还挺会来事。
坐了没一会儿,太子来了,说笑的男男女女立马分开,规规矩矩地站成两列。
温御周身的气场忽然冷了下来,站直身子盯着太子,眼神里满是寒意。
姐姐扣住他的后脖子压了下去,小声道:「不要命了吗?」 温御低着头,沉默中带着怒意。
接下来的诗会中,大家都争奇斗艳,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才艺都展现在太子和王爷面前。
成阳有意刁难我与姐姐,要我与姐姐也展示一下才艺。
我起身道:「才艺我不会,射艺我倒是很精通。 」 听闻我说话,太爷朝我投来目光,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惊讶道:「你莫非是那个懂鸟语的喜鹊仙子?」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解道:「殿下说的是什么呀?」 他直接从座位上起来,走到我身边,激动道:「五年前,在沐河边,你身边围了许多喜鹊,你同我道,你是喜鹊仙子,听得懂鸟儿说话。 」 我同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就是那个我说啥就信啥的傻子呀。 」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成阳怒道:「大胆,竟然对殿下不敬。 」 太子急忙伸手制止了她,然后朝我温润一笑,「是啊,我就是那个……傻子。 」 五年前,我随父亲从边关回来,途径沐河,军队休整,我便偷跑去沐河边玩。
河边有许多喜鹊,而我懂驭鸟术,便将它们都叫到我跟前,陪我玩。
一个少年忽然从河水里冒出来,猛吸了一口气。 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也破了。
他说自己被人追杀,迷失了方向,便逃来了这里。
看到我身边围着许多喜鹊,他好奇又激动,问我是不是仙子。
我得意道:「对啊,我是喜鹊仙子,这些喜鹊都听我指挥。 」 在他惊愕的目光下,我指挥喜鹊绕着他飞了起来,他高兴地随着喜鹊转圈,然后朝我跪下,叫我「喜鹊仙子」。
看他傻乎乎的挺好玩,我便偷偷带他回去,让他藏在粮草车里,谁知到了城里,他竟然不见了。
想不到,他竟然是太子。
有太子殿下在,成阳便不敢再为难我了。
诗会结束后,太子殿下邀请我和姐姐去赏花,我欣然答应,姐姐却说她有事,便不去了。
她离开时,把温御也拉走了。
5 传闻太子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可今日一见,却让我有了另外一番结论。
他明明就很平易近人啊,一点都不高冷。
赏花没意思,无聊至极,太子看我兴致不高,便问我想做什么,他都帮我满足。
我与他并不熟,便婉拒了他的好意。
回府时,温御在门口等我,对我冷嘲热讽,问我是不是喜欢太子。
我踩了他一脚,一想到白日里他看成阳的眼神,我心里就窝火。
「下流坯子,脑子里就只装些情情爱爱,哼。 」 他痛得龇牙咧嘴,追在我后面说我野蛮无理。
我都气成那样了,他还没点眼色,往我心窝子上戳,一路追着我吐槽。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他安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打了他,我也有些愧疚,可我是封家二小姐,将军府的女儿,怎么可能拉下脸跟他道歉。
愧疚和生气交织,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便跑开了。
他依旧愣在原地,没有追过来。
我跑去姐姐房间,推开门的一瞬,姐姐吓得花容失色,然后急忙合上了本子,放下了笔。
她的脸红扑扑的,甚至有些尴尬。
「悦儿,你怎么了?」她瞥了一眼桌上的本子,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
我的注意力都被她桌上的本子吸引去了,全然忘了自己是来找她哭诉的。
「阿姐,你在干什么呀?」 我狡黠一笑,与她四目相对。
姐姐察觉到我的意图,急忙按住她的本子,我眼疾手快,却还是慢了一步。
「封雪,如实招来,你在作甚?」我勒住她的脖子,与她扭成一团。
姐姐趴在桌子上,死活不起来。
「封悦,你放手,咳咳咳……」 「不放,除非你让我看。 」 勒她没用,我转而去挠她痒痒,从小到大,这招百用百灵。
姐姐笑得缩成一团,向我求饶:「停停停,我给你看。 」 姐姐撩了撩头发,深呼吸一口,然后把她正在写的东西递给我,「看吐了别怨我。 」 我翻开本子一看,第一页写着「侍卫哥哥轻点宠」几个大字。
有点意思,再翻开一看,「温玉第一次见风月,便有了羞耻的感觉,他看着娇小可爱的女孩,不自觉红了脸。 风月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红扑扑的脸逗笑了。 」 温玉,风月? 怎么这么怪啊? 再继续往下看,「风月不慎踩空了台阶,正要向下摔去,温玉急忙飞身过去,长臂一捞,将女孩捞进了自己怀里,女孩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身体,软软的,香香的,温玉身下一紧,绷紧了身体,不敢动弹一下……」 ? 「阿姐,你写的这是什么呀?」 我看不懂,遂问她。
姐姐急忙拿走她的本子,神色怪异地笑了笑,「看不懂就好,看懂了你不得吃了我。 」 「为什么?」 她打开一个木箱,将本子放了进去,木箱里还有好多这样的本子,我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姐姐急忙合上箱子,上了锁。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唐安城风靡一时的「言情话本」是姐姐写的。
那位名为「唐安笑笑生」的著书者,竟然是我阿姐。
「言情」这个词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很是新鲜,后来又出了新的话本,叫什么「婆婆话本」,姐姐现在写的这个《侍卫哥哥轻点宠》就是「婆婆话本」。
姐姐说我还小,不能看,等我长大嫁人了就懂了。
6 自从上次我打了温御一巴掌后,我与他再也没有说过话。
他是仆,我是主,他还给我脸色看了。
我爹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祖宗,脾气大,骄傲,嘴巴毒,没有一点侍卫该有的样子。
冷战三天后,我去找我爹,气呼呼地双手叉腰,同他大声喊:「我不要侍卫了。 」 「你们两个又怎么了?」他不耐烦地看着我。
「没怎么,就是不想要了,以后我不出门不打架便是,爹你把他安排到别处去吧。 」 话音刚落,我爹的目光便看向我身后,然后和蔼一笑,「温御你来了。 」 我心中一紧,急忙低下头去。
瞧我这出息,害怕他作甚? 「将军,属下有些事想同你商量。 」 我侧头瞥了他一眼,他却绷着一张脸,冷漠严肃,看都不看我,好像我是空气一样。
爹也严肃起来,对我道:「悦儿你出去吧,你的事以后再说。 」 「哦。 」 我转身的一瞬,抬头看了他一下,可他还是直视前方,面容冷峻,不理我。
哼,不理就不理,大不了我重新换个侍卫。
我去同姐姐商量给我重新找侍卫这件事,可姐姐的关注点却在温御和爹身上。
「他们两个神色严肃,神秘兮兮,还要商量事情,一个侍卫和将军能商量什么,你不觉得奇怪吗?」姐姐疑惑地说。
刚才只顾着生气了,没发现这点,被姐姐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奇怪哦。
「那……我去偷听一下?」 姐姐拉住我,「别去,反正与咱们也没关系。 」 「好吧。 」 说起我要换侍卫这件事,姐姐语重心长道:「悦儿,不要让温御左右了你的情绪,如果你找侍卫是为了气温御,那大可不必,他若是不在乎你,就算你再找一个,他也依旧不会在乎的。 」 我看着姐姐,越发仰慕起来,她总是看得比我远,比我透彻。
每当我迷茫时,姐姐总能为我找到一条光明的路。
「阿姐,你真好。 」我抱住她的腰,亲昵地贴在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姐姐摸着我的头,笑道:「大哥说今夜有游船集会,咱们两个偷偷跑出去玩一下,怎么样?」 说起偷跑去玩,我又精神起来,急忙点头,「太好了,终于能出去玩了。 」 姐姐道:「我准了两套男装,吃过晚饭你来找我,咱们换了衣服翻墙出去,大哥在外面接应。 」 「大哥竟然也去?」 大哥平时沉闷得很,对爹唯命是从,从来不跟我和姐姐一起玩,每次我们出去,都是他抓回来的。
姐姐戳了戳我的脑门,「悦儿啊,说你脑子简单,你还不信,大哥一直都是护着咱们的,每次咱俩偷跑出去,他都跟在后面保护,等咱俩玩够了他才假装出现,把咱们抓回去,每次爹要打我们的时候,大哥都拦住了,你难道没发现吗?」 「有……吗?」我狐疑地看着她。
姐姐翻了个白眼,「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谁对你好都看不清。 」 「封雪,你又说我笨。 」我扑到她身上,和她闹了起来。
从姐姐房间离开后,我打算去找爹认真商量一下,我真的不要温御了。
路过花园,和温御迎面相遇,我低下头,从他身边走过,他突然叫住我:「二小姐,往后你不用这么为难了,我已经和将军说过了,不再做你的侍卫。 」 我脚下一顿,突然有些失落。
算了,反正我和他互相讨厌,以后看不见心不烦,有什么好失落的。
我转身看着他,挤出笑容,同他道:「上次打你是我不对,对不起。 」 道完歉,我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直到看不见他时,我才停下脚步,对着柱子又踢又骂:「温御你个狗东西,小白眼狼,以后我要是再理你,我就不姓封。 」 我真是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跟他道歉啊,脑子里面是糨糊吗? 他骂我都没跟我道歉,我打他难道不应该? 臭温御,没你更好,以后没人气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7 晚饭后,我和姐姐换了衣服,偷偷翻出墙,和大哥会合。
来到横跨唐安城南北的城中河边,繁华迷人的夜景让我大饱眼福。
大哥雇了一艘游船,船头挂着两盏花灯,船边用繁花点缀,非常漂亮。
旁边的一对夫妻也要雇船,守在岸边的船夫却问他们有没有什么身份,男人说,他是个商人,家财万贯,愿出重金雇船。
船夫不屑道:「我们这是官船,只载贵人。 」 男人气道:「什么样的人才算贵人?」 船夫一副小人得势的模样,说道:「红墙朱门,鼎食钟鸣之簪缨世家者,贵人也。 」 我啐了一口,故意大声骂道:「呸,恬不知耻。 」 船夫生气地要骂我,结果往我们坐的船上看了一眼,便悻悻地低下头去。
大哥说,今夜甚是奇怪,船夫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非世家大族、达官贵胄者,不载。
姐姐好奇道:「那他们是怎么分辨乘船者的身份的?」 大哥摸了摸腰间的金色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封」字,背面写着「将军府」字样,道:「他们是凭着身份牌认人的。 」 大哥摸了摸我的脑袋,温润笑道:「好了,不要生气了,今夜是来玩的,不要为了旁人气着自己。 」 他指了指远处的水中花楼,对船夫说道:「老伯,去那里。 」 船夫爽朗一笑,「好嘞。 」 河中船只太多,走了一半,河道拥堵,寸步难行。
大哥说唐安城来了西域杂技团,听闻那杂技团能人异者众多,能指挥狮子老虎表演节目,还有会幻术的大师,能凭空变出美人来。
杂技团今夜在水中楼表演杂技,大家都向那里涌去,一时之间,堵得水泄不通。
船走一会儿停一下,晃得人头晕。
姐姐晕船晕得厉害,面色很难看,又恰逢她突然来了月事,身子不舒服起来。
可我们处在河中央,前后都有船,不好上岸。
大哥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拉起姐姐,将她搂在怀里,要飞到岸上去。
「悦儿,你先乖乖待着,我送雪儿上岸再来接你。 」 「大哥不用担心我,快带阿姐上岸去。 」 他们离开后,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哄闹,我跑去船头看热闹,听说是有两家的船不小心撞了,谁也不让谁,然后他们打起来了。
我踮起脚尖看去,只听得到对骂声,男男女女的声音掺杂在一起,乱作一团,听不清在吵什么。
当我正抻着脖子和隔壁船上的大叔聊天时,大叔突然睁大了眼睛,惊恐地大叫起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水里竟然漂浮着人的手臂和头颅。
叫骂声变成了尖叫声,船只乱了起来,开始乱撞,从后面游过来的人说,有黑衣人在杀人。
大家纷纷跳船逃跑,船夫也丢下船桨,跳船跑了。
我攀住船边,惊恐地看着岸上,在混乱的人群里找寻着大哥的身影。
岸上的人混乱逃跑,挤作一团,有的人甚至被挤得掉进了河里。
人这么乱,大哥现在估计也是自身难保了,只盼他能保护好姐姐。
看着水里的尸体,我心一横,抱着船桨跳了下去。
与其被砍死,还不如被淹死,至少留了个全尸。
河水里满是血腥味,我紧紧抱着漂浮在河面上的船桨,学着别人蹬着腿,往前游去。
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清晰,我往后看了一眼,瞬间吓得双腿发软。
那些黑衣人手里拿着刀,逢人便砍,连跳进水里的人也不放过。
我拼命地向前游,由于内心恐慌,双腿发软,浑身发抖,游了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我浑身没了力气,连船桨也抓不住了。
我才十五岁,还不想死。
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仿佛近在咫尺,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脸被砍成两半,死相太丑的话,在阴间会被笑话的。
头顶砸下来一只手,落在水里,激起一片水花,血水溅进了我的嘴里。
完了,轮到我了。
我放弃挣扎,松开船桨,沉入了水中。
在我快要没气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捞住了我的腰,将我带出水面。
我猛吸一口气,擦了擦眼睛,看清了救我的人。
「怎么是你?」我震惊地看着他。
他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看着我,反问道:「怎么不能是我?」 8 我震惊之余,瞥见他身后飞起一黑衣歹徒,手持长刀朝他砍来。
「小心。 」我惊呼一声。
他将我护在怀里,转身一脚,将那歹徒踢到了水里,随即带我飞上岸。
惊魂未定,我抚着胸口深呼吸,他担忧道:「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多谢殿下。 」 长廊里急忙赶来许多暗卫,他们齐齐跪下,恭敬道:「属下来迟,殿下恕罪。 」 太子冷峻的面容浮现怒意,下令道:「杀无赦。 」 那日赏花时,我竟看走了眼,只觉得他是个温润尔雅的翩翩公子,今日一见,才知传言是真。
如此杀伐果决之人,当配得上东宫之主的地位。
那群黑衣人看见暗卫便停了手,纷纷四散逃跑。
尸体,残肢断臂,飘浮在城中河中,热闹繁华的集会变成了人间地狱。
大哥急忙赶来,身上的衣服脏乱不堪,头发也甚是凌乱。
他看到我时,瞬间松了口气,随即单膝跪在太子面前,抱拳道:「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 太子虚扶一把,「少将军不必自责,此事来得太突然,本宫也有疏忽之处。 」 我担心道:「阿姐呢?」 「回府了。 」 殿下从袖中拿出一个纸条给大哥看,「今夜本宫见完父皇便回东宫了,不承想房中竟然有这样一张纸条,本宫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便带了暗卫而来,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惨事。 」 我好奇道:「纸上写了什么呀?」 大哥急忙呵斥我:「在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 太子抬手制止他,「无碍。 」 随即对我道:「纸上写,今夜城中集会,要送本宫一个大礼。 」 大哥将纸条递给我,我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太子殿下,今夜唐安盛会,有一份大礼在等着你。 」 我疑惑道:「难道黑衣人杀人,便是大礼?」 听我这么说,大哥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道:「说来奇怪,今夜的船夫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非朱门大户达官贵胄不载,巧合的是,黑衣人今夜屠杀之人,皆是乘船之人。 」 太子面色一冷,握紧了拳头,目光看向惨不忍睹的城中河,沉着声音道:「劳烦少将军带人去将水中楼的西域杂技团,以及今夜载人的所有船夫,都押去东宫地牢。 」 大哥同样一惊,「难道殿下怀疑今夜西域杂技团之事,是有人刻意谋划的?」 「一切都太过巧合了,本宫不得不怀疑。 」 大哥抱拳领命,「属下遵命。 」 若今夜之乱真是有人刻意谋划的,那这件事牵扯便大了。
死了的人都是世家大族,而背后谋划之人又刻意将太子引来此处,想必是想把太子拉进这场阴谋的漩涡之中。
明日朝堂之上,定不会安宁。
9 大哥急忙去调兵,殿下便亲自送我回家。
到将军府外,我们遇到了乘马车回来的爹,还有替他赶车的温御。
他看向我和太子,微微皱起眉头,随即低下头去。
爹急忙下来叩拜,殿下伸手阻拦,「将军不必多礼。 」 「殿下怎么会同小女一起来啊,还有你们这头发怎么是湿的?」 我怕爹骂我,便往太子身后躲了躲。
太子轻笑一声,道:「恰巧遇到封小姐落水,本宫便救了她,顺便送封小姐回来了。 」 我爹气得拍大腿,「你个小兔崽子,又跑去哪里偷玩了,我不是下令今夜不准出门吗?」 我弱弱道:「去集会了,想看西域杂技团表演。 」 温御和我爹同时一惊,两人瞪大了眼睛看向我。
「你去那里做什么?」我爹怒道。
「我都说了,想看杂技团表演。 」 温御急忙上前,将我从太子身后拽了出来,上下看了看我,随即冷下脸,「二小姐真不让人省心。 」 我甩开他的手,「与你何干,你只是一个下人,本小姐的事你少管。 」 太子问我爹:「怎么了,封小姐去不得那里吗?」 我爹干笑一声,「那倒不是,悦儿从小就不听话,总喜欢出去玩,每次回来都一身伤,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臣怕她嫁不出去,便让她待在家里学一些琴棋书画女红,谁知她又不听话了。 」 「原来如此,既然封小姐安然回家了,本宫便告辞了。 」 我爹眯眼一笑,「恭送殿下。 」 我急忙道:「谢谢殿下。 」 他回头朝我一笑,「不用谢。 」 回家后,我爹罚我跪在厅堂上,拿出藤条要打我,怒道:「我说了,不准你出门,谁让你今夜出去的?」 我跪在地上,低着头,嘟囔道:「我都差点死了,你也不关心一下,就知道骂我。 」 「你说什么?」他拔高语调问我。
我上演苦肉计,大声哭道:「今夜城中河发生屠杀,我正巧在船上,还掉进了水里,喝了混着血的河水,又差点被歹人给砍死,爹你不关心我就算了,还要打我,娘去世后,你就没对我好过,你打死我算了,我好去和娘团聚。 」 他再次瞪大了眼睛,「你上船了,怎么上的?」 这话真奇怪,我疑惑道:「还能怎么上,两只脚踏上去的呗。 」 「就你一个人?」 我怕爹连带着责罚姐姐和大哥,便说谎道:「对啊,我一个人。 」 他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即拉起我,叹道:「算了,打你也没用,打完还是不听话,快回房去换身衣服。 」 「谢谢爹。 」我提起裙子,急忙跑了出去。
闺房外,温御在门口端站着,看到我时,立马朝我走来。
「你爹打你了吗?」 「没有,怎么,我爹没打我,你不高兴了?」 他眉头一皱,「我没有不高兴。 」 「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语气微微软了几分,担忧地看着我,问道:「你怎么掉进水里的,出什么事了吗?」 一阵风吹来,虽然是夏天,但身上衣服半湿着,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我推开他,跑进房中,关了门。
「封悦,你没事吧?」他敲着门。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才懒得理他。
脱下湿衣服扔在地上,刚换上兜衣,门突然一阵巨响。
我回头一看,温御竟然踢开了我的门,闯进了我的闺房。
而我身上,只有一件兜衣。
我愣了一下,然后抱着衣服羞愤地蹲在地上,「你干什么?」 他急忙背过身去,「对不起,我只是担心……」 「快出去呀。 」 我羞愤欲死。
他慌乱地往出走,却撞到了墙上,鼻子还撞得流血了。
门从外合上后,他又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你别说了,快滚,我不想看到你。 」 温御,你个小色狼,臭不要脸。
10 听说那场屠杀死了三十二人,有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有达官贵胄的夫人子女,还有许多仆人。
被救下来的人伤的伤,傻的傻,也没好到哪里去。
朝臣愤怒,纷纷施压,要陛下缉拿贼人,一日之内,唐安变了天。
太子殿下当日出现在城中河,他的人去捉拿黑衣人,却没有抓住一个人。 反而让那些贼人纷纷逃脱,了无踪迹。
大臣们将矛头指向了他,有人甚至怀疑他是这场屠杀的背后谋划人。
他被推到风口浪尖,东宫成为众矢之的。
陛下为了维护太子,便将此案件交给他处理,要他务必查出真相,捉拿罪魁祸首,自证清白。
以防落人口舌,陛下让太子将西域杂技团和船夫都移交到刑部大牢。
然而在移交刑部大牢的前夕,东宫地牢突生大火,所以人命丧火场,无一生还。
太子处境更加艰难,陛下无法再维护他,只好将他囚禁在东宫。
大哥是太子亲信,他也因为此事收到牵连,被暂时撤去职务,待在家中。
姐姐说,此次刺杀目的很明确。
目的之一:陷害太子殿下。
目的之二:引导皇室内乱。
目的之三:挫伤士族气焰。
我担心殿下和大哥,便缠着姐姐,要她帮忙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找出背后谋划之人。
姐姐说,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东宫殿下的房中放纸条,又能烧了地牢,说明东宫已经渗入了细作。
殿下为人谨慎,东宫若是有新人进来,他一定会查清楚来人的背景,可见那细作并非新人,而是在东宫居住已久的老人。
放火之人,一定在多年前就进入了东宫,并且还是殿下不会怀疑之人。
其次,朝堂上也有奸人,陛下要太子将犯人移送到刑部,只有朝臣知道此事,东宫其他人不能出府,要得知消息,需要里应外合,所以朝堂之上有人与之联络。
「那谁有这种本事呢?」我疑惑道。
姐姐满面愁容,叹道:「不好说呀,谁都有可能是谋划者,殿下也不一定就是完全清白的。 」 「我相信殿下。 」 姐姐看了看我,笑道:「怎么,殿下救你一次,你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我反驳道:「哪有,我只是觉得,殿下不是心思歹毒之人,再说,他杀那些人对自己有没有任何好处,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 姐姐摆了摆手指,「殿下这个东宫之主,并不受朝臣拥戴,他也并非嫡长子,只是陛下疼爱他的母妃,又看重他的才能,所以才立他为褚的,他与朝臣之间矛盾多着呢。 」 我狐疑道:「阿姐,你怎么知道的?」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谁跟你似的,一天除了翻墙就是打架,我同大哥走得近,这些事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知道的吗。 」 「你关心这些事做什么?」 姐姐若有所思道:「自古以来,将门是非多,爹手握兵权,又自视甚高,保不齐会惹来杀身之祸,我要时刻关注局势,万一真有那天,我也好找出路来保护我最爱的家人啊。 」 姐姐的形象突然就伟岸起来了,身上仿佛散发着金色的圣光,令我仰慕不已。
她撩了撩头发,骄傲地仰起头,对我道:「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 「嘁,臭美。 」 她揽住我的肩膀,转移话题道:「你和小侍卫又怎么了,我今天看你们两个怪怪的,他一看你便脸红了。 」 一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我便又恼又气,骂道:「温御就是个小色胚,趁我换衣服闯进我房中,我一个黄花大闺女,都被他看完了。 」 说起温御,姐姐又有了想法,她怀疑温御是我爹的私生子。
我赞同地点点头,「不瞒你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 姐姐与我分析了一番,我爹找来的这个侍卫,身份神秘,不知道来历背景,只知道他叫温御。
而且爹对他极好,每次我跟他打架,不管谁对谁错,都是我的问题,爹明显偏爱他。
现在他不做我的侍卫了,按理说爹该把他打发到别处去,可他却把温御留在了自己身边,两人天天腻歪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父子呢。
我气道:「我就说,娘去世前郁郁寡欢,也不理会爹,以前他们可恩爱了,说不定她就是知道爹有私生子了,所以才那么伤心的。 」 姐姐让我别声张此事,无凭无据的事,我们不能胡说,万一被爹知道了,又是一顿棍棒伺候。
11 大哥说殿下被囚禁在东宫,日子过得很苦。
有人在他的饭菜里下毒,殿下不敢吃,只得挨饿。
东宫大门有禁卫军守着,任何人进出不了,内院时刻有人轮班巡逻,一只老鼠都不放过。
禁卫军中有人曾受过殿下恩惠,便悄悄将殿下的消息带给了大哥。
可大哥也被人监视着,没有办法去帮助殿下。
大哥去同爹商量,让爹将此事告知陛下,好救太子于水火之中。
我将此事记在了心里,然后悄悄谋划起救太子的计谋来。
这件事需要姐姐帮忙,我以为她会劝我放弃,谁知道她竟然答应了。
我找裁缝给我做了一身东宫侍女穿的衣服,又梳了个侍女的发髻。
背着一包袱吃的,拉着一只小狗,偷偷溜进了东宫后墙外。
姐姐在家帮我掩护,假装和我在闺房里说笑。
我从包袱里拿出两个肉包子扔给小狗,然后让它乖乖蹲在洞边别走。
也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
我反向爬狗洞,腿脚先伸进去,慢慢往后挪。
半个屁股刚进去,就听到巡逻兵大喊:「站住,快抓进来,别让她跑了。 」 听他们这么喊,我心中狂喜,这个办法还真有用。
他们从后面拉住我的脚,将我拖了进去。
我趴在地上,哭道:「大哥们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爬在洞口喂狗子,它都两天没吃饭了,快饿死了。 」 巡逻士兵将信将疑,一个人从洞口爬出去半个身子,后又退了进来,道:「还真有一只瘦了吧唧的狗,正吃包子呢。 」 领头的拉开我包袱的一角,看到里面的包子,随即松了一口气,「下不为例,以后要是再做这种事,重罚不饶。 」 「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谢谢大哥。 」 他问我:「你在哪里当值?」 「后厨。 」 我站起来时,痛呼一声,又跌在地上,「哎哟,我的腿疼,站不起来了。 」 那人拉起我,找了一个他的小兵让搀我回去。
我背起包袱,在小兵的搀扶下往后厨走去。
我边走边四处偷瞄,巡逻的人很多,六人一队。
为了知道太子住在哪里,我一直在套小兵的话,但他像个木头一样,冷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看起来像是到了后厨,我急忙站直身子,高兴道:「哎呀,我的腿好了。 」 「大哥,谢谢你搀扶我回来,你快忙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 小兵走后,我离开后厨,去找太子的寝宫。
来之前,姐姐套大哥的话,了解了一下东宫地形,然后帮我画了一张东宫简要地图。
她说我脑子笨,分不清东南西北,所以给了我一个中心点,就是后厨。
只要我找到后厨,就能按照路线找到寝宫。
当看到太子寝宫时,我再次感叹,封雪真是个奇女子。
寝宫的门锁着,只有两个人把守。
这不合理呀,殿下就算被囚禁了,应该也能在东宫内活动吧,可他们把东宫的门都锁了不让人出来,明显是要逼死他呀。
这种囚禁方式比关在大牢里还要残忍。
我守在寝宫外,等着送饭菜的人来。
晌午时,有两个侍女端着菜来了,我急忙跳出去,惊呼一声:「殿下疯了,见人就杀。 」 两个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脸色吓得煞白,急忙问我:「你说什么?」 「殿下被关疯了,我方才进去给他端尿壶,他掐着我的脖子,说要杀了我,你们看,我这脖子上还有印子呢。 」 我拉开脖子上的衣服,小宫女吓得面面相觑,然后看向自己手里的饭菜。
「这样吧,我有逃脱的经验,你们把饭菜给我,我端进去。 」 一听我这么说,她们两个立马高兴起来,把两个托盘架在我手臂上,「谢谢姐姐了。 」 我提着一颗心,尽量保持着镇定,端着托盘来到寝宫门口。
守门的两个侍卫看到我,好奇道:「今天怎么换人了?」 我低头乖顺道:「今日后厨忙,两位姐姐脱不开身,便只有奴婢一人来了。 」 其中一人开了门,「进去吧。 」 我进去后,他们把门从外合上。
寝宫内很暗,我喊了一声:「殿下,吃饭了。 」 床榻那边传来弱弱的一声「滚」。
我循着声音而去,便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坐在榻上,躬着背,看不清面容。
不会真被关疯了吧? 「殿下?」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突然抬起头,吓得我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起身朝我走来,一把拉起我,压着声音惊讶道:「怎么是你?」 我小声道:「怎么不能是我?」 12 他拨开头发,我才看清那张脸。
鼻子瞬间一酸,我哭道:「殿下,你怎么成这样了?」 形容枯槁,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太可怜了。
门外的人大声问:「怎么了,还是不吃吗?」 「奴婢正在劝,两位大哥稍等。 」 我顾不上说其他的,急忙去解衣服的带子。
他按住我的手,尴尬道:「你做什么?」 我转过身去,解开衣服后,拿出藏在衣服下的包袱。
「这个里面都是吃的,殿下可维持几日生计,大哥已经在和我爹商量怎么救殿下了,您先委屈几日。 」 听到我的话,他忽然紧皱眉头,抓住我的手,严肃道:「你来这里的事,不可让将军知道。 」 「我又不傻,我爹要是知道了,我这双腿不得被他打断了。 」 他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 看他神色严肃,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殿下,我爹……怎么了?」 「总之你记住,出去后告诉你大哥,任何人都不能信,包括你爹,还有,让他去水中楼二楼东侧的第二间房里面,房中床下有个木箱,他拿到后自然知道怎么做。 」 「殿下……」 「悦儿,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些了。 」 他将桌上的饭菜摔到地上,朝着门口大声吼道:「滚,本宫就算饿死也不会吃的。 」 骂完后,他急忙拥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说了一声:「谢谢你,悦儿。 」 我心中很慌,可我来不及思考他说的话,便配合他演戏,慌张地喊着「殿下饶命」,然后便向门外跑去。
两个守卫嗤笑一声,「这是快疯了吧。 」 夜里,我从狗洞爬了出去,急忙回到房里,没想到我爹竟然端坐在椅子上,一脸冷漠地看着我。
姐姐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还好,我来之前把衣服给换了。
我扑通跪下,双手揪着耳朵,立马认错,「爹我错了,我不该跑出去玩。 」 爹威严道:「去哪里了?」 「去街上到处逛逛。 」 「罢了,起来吧,以后要出去告诉爹一声,爹又不是老顽固。 」 他拉起我和姐姐,拍着我们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们娘走得早,爹一个大老粗,也不会教女儿,你们有事也不和爹说,我这个爹做得很失败呀。 」 我哭着抱住爹,撒娇道:「爹最好了,以后我有事都告诉爹。 」 爹高兴地摸着我的头,「好,好。 」 他离开后,我将东宫发生的事和姐姐说了一下,她思索了一会儿,同我道:「殿下说爹信不得,难道是他查出来了什么,或者说,他所查的东西,和爹有关?」 「不会的,爹不可能和这个案子有关。 」 姐姐却冷静地说:「一切皆有可能,不可妄下断言,如今大哥也是自身难保,如果爹真有问题,那水中楼便不能让大哥去。 」 「那谁去啊?」 她盯着我看了看,「你去。 」 「又是我?」 「你本来就贪玩,出去不会惹人怀疑,现在真相未明,咱们谁也不能信,只能自己去做了。 」 我悻悻地低下头,「好吧。 」 阿姐问我,如果爹真的和这件案子有关,我该怎么做。
「我相信爹,他是南楚的大将军,我们封家世代忠良,我不信爹会这么做。 」 姐姐叹道:「还是边塞好,日子虽然苦了些,但咱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猜忌,真怀念以前啊。 」 一想到曾经的日子,我便忍不住鼻子一酸,悲伤涌上心头,眼泪珠子像线一样往下掉。
13 听从姐姐的计划,我出门先去街上逛了一圈,然后在成衣店换了身男装,贴了个小胡子,便去了水中楼。
自从发生屠杀之事后,水中楼的生意便很惨淡,老板坐在门口嗑瓜子,看到我时,立马迎了上来。
我特意去了二楼东侧,老板说,那里是西域杂技团住过的地方,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官家不让动。
她让我去南侧。
深夜,我溜去东侧,找到第二间房,通过房间陈设来看,这应该是个女人住的地方。
床下果然有个木箱,木箱上了锁,我粗暴地砸开一看,里面是金银珠宝,还有一些首饰,没什么奇特的。
我翻了翻,突然看到了一个金色的牌子。
当看到那个牌子上的字时,我难以置信地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大哥说,官宦人家的男子都有身份牌,牌子一面写着姓,一面写着府邸。
而我手中这块,和大哥的一样,一面写着「封」,另外一面写着「将军府」。
只是这一块,比大哥的更精致,更华贵。
将军府! 在我震惊之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我侧身一躲,黑衣人落了空。
我急忙将牌子揣进怀里,向外跑去,然而门刚开,就有许多黑衣人涌了过来。
里面一个,外面一堆。
这下死定了。
我翻过围栏,抓住柱子上的红色花绸,向下跳去。
红绸突然断了,我摔了下去,崴了脚。
黑衣人拿着长刀,向下飞来,要砍我。
楼里的其他人都出来了,惊恐地大喊起来,四散逃跑。
眼看刀要落在我头上,我双手挡住,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忽然传来兵刃碰撞的声音,我睁眼一看,竟然有个人挡在了我身前。
「小色胚!」我震惊地看着他。
温御踢开黑衣人,背起我杀出了一条血路。 水中楼的客人都乘着船跑了,岸边一条船都没有。
黑衣人追杀出来,温御背着我跳河了。
我不会游水,又因为太紧张,脚抽筋了。
温御拉着我,不辨方向胡乱游着,怕那块金牌丢失,我从怀里将它拿出来,然后塞进了我的兜衣里面,紧紧地用手按着。
我的身体越来越沉,没有空气呼吸,快要憋炸了。
温御抱着我,用嘴巴给我渡了一口气,拖着我艰难地游着。
眼前越来越黑,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我怕是要死了吧。
耳边的呼叫声越来越清晰,我猛然睁眼,吐出了几口水。
温御看我醒来,紧张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随即累得躺在我身边,气喘吁吁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 剧烈起伏的胸膛平稳下来后,我起身看着温御,感激道:「谢谢你救我。 」 他道:「我本来就是你的侍卫,谢什么。 」 「可你不是说,不管我了吗?」 「你性子倔,不肯理我,我怕你看见我烦,只好暗中保护你了。 」 「哦,是吗?」我狐疑地看着他。
他和我爹走得近,而我爹又…… 难保他不是来监视我的。
他没有再和我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起身看了看四周。
月色下,只看得见黑色的树影,林中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还有蝉鸣声,怪吓人的。
温御蹲下身来,脱了我的鞋,握住我的脚踝,眉头紧锁,担心道:「我帮你治伤,会有点痛。 」 「没事,我不怕疼。 」 他晃了晃脚踝,然后咔嚓一拧,那锥心刺骨的痛楚,真是酸爽。
一阵剧痛过后,脚踝便能动了,没有之前那么疼,但还是不能走。
他捡了些木棍,撕下自己衣服的下摆,将木棍固定在我脚上,然后背着我沿着河边走。
走了许久,还是不见人烟。
火折子被泡湿了,生不了火,衣服也是湿的,尽管是夏季,却还是有些冷。
我脱下外衣,撑着衣服在空中晃,温御问我:「你在干什么?」 「这样衣服干得快呀。 」 他也学着我的方法,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挑着衣服晃。
我盯着他的上身,嘿嘿一笑,「你的身材还挺好。 」 他突然背过身去,像个小姑娘似的,还害羞了。
我逗他道:「你都看过我了,我看你一下不过分吧?」 他气恼道:「你一个姑娘,说话怎么这么不知羞。 」 「好好好,我不知羞,你知羞。 」 这一局,我完胜。
衣服干后,我们便找了个地方休息,我又困又累,便缩在树边睡着了。
天亮时,我睁眼一看,我竟然睡在温御怀里,他还抱着我。
小色胚,又占我便宜。
温御怀里很暖和,我没舍得出来,又缩了一会儿。
太阳刺眼,我睡不着,便叫温御起来,要他和我一起去找路回家。
谁知他却一动不动,我拍了拍他的脸,没想到却有些烫。
我贴着他的额头试了试,他竟然发烧了。
还好是在河边,取水方便。
我撕下衣服上的一块布,弄湿后给他擦了擦脸和手臂。
没有办法生火,我只能弄凉水给他喝。
他一直发烧,还说胡话,说他要报仇,要杀了所有欺负过他的人。
我用水沾着他干裂的嘴唇,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喊着我「小阿九」,让我不要离开他。
再烧下去就真烧糊涂了。
我拉起他,让他趴在我背上,然后拖着他沿着河边走,希望能找到人。
我的脚踝还没好利索,拖着他走了一会儿,便疼得直冒冷汗。
心中只有救人一个念头,我也顾不上自己的脚会不会废了,闷头拖着他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听到了人声。
我抬头一看,河边有几个妇人在洗衣服,我看到了希望,便卸了浑身的力气,摔倒在地上。
「救命……救……」 14 河边的渔民救了我们。
温御病得很重,又是咳嗽又是发烧的。
我熬了药给他喂,他却喝不进去,都流在了脖子上。
大夫说,让我找根竹管塞进他喉咙里灌。
大夫就是大夫,法子就是多。
我找了根细管,让大夫卸了他的下巴,然后把管子塞进他嘴里,我喝了一口药,吐进了管子,顺利给他把药灌下去了。
为了报答渔民的救命之恩,我把那块金牌找铁匠切了,只保留了有字的部分,其余的给救命恩人们分了。
温御半梦半醒,睡了三天,吃喝拉撒都是我一人照顾。
他救了我,我也救了他,以后谁也不欠着谁。
他彻底清醒过来时,我正在给他擦身体。
盯着我看了许久,他开口道:「封悦,你占我便宜。 」 我把擦了身体的布扔到他脸上,气道:「醒了就自己擦。 」 女主人端着菜团子和鱼汤进来,看到我和温御在吵架,便笑道:「公子你总算醒了。 」 他急忙起身,感激道:「谢谢大姐这些天的照顾。 」 女主人道:「你该谢这位小姑娘,人家瘸着一条腿,背着你走了好久才走到这里,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过,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还和她吵架。 」 温御看着我,动了动干涩的嘴巴,要说什么,我起身打断他,「互相救命而已,不用道谢,你好了便起来吃饭。 」 我离开房间,跑到河边去找渔民大哥,想让他载我回唐安。
温御拿着一个菜团子过来,同我道:「你没有吃饭,把这个吃了吧。 」 「哦。 」 他盯着我吃菜团子,笑道:「你吃东西狼吞虎咽的,小心噎着。 」 我瞪了他一眼,这人嘴里真是说不出一句好话来。
渔夫大哥说,今天修好船,明天便能送我回唐安。
夜里,温御来河边找我,问我是不是想家了。
我点点头,「嗯,我失踪这么久,爹和大哥姐姐他们一定担心死了。 」 「你去水中楼做什么?」他问我。
「上次想看杂技团表演,没看成,我不甘心,听说西域杂技团还留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在那里,我想见识一下,就去了。 」 「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要杀你?」 「我哪里知道。 」 他一直问我水中楼的事,我留了个心眼,跟他胡说八道,搞不好这小子就是我爹派来监视我的。
一想起那块金牌,我心里就堵得慌,如果我爹真的要害太子,那我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大哥和殿下。
若说了,我们封家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不说,我又觉得自己背叛了封家祖宗。
爹以前一直说,我们封家世代忠良,誓死效忠南楚,绝不做有损江山社稷、危害百姓之事。
可如今殿下被害,无辜的人被杀,难道不是在违背列祖列宗的意志吗? 温御道:「大姐说,你给她分了一块碎金子,都是为了我你才破费的,回去后便从我的月银里扣吧。 」 我装糊涂道:「什么碎金子呀,我怎么不知道?」 他神色一凛,眼神里浮现出一抹冷意,看他的眼神,我竟然有些害怕起来。
「悦儿,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你是为了我才破费的,我必须要还。 」 我转移话题道:「住嘴,悦儿是你能叫的?」 「我们都同生死共患难了,叫你悦儿怎么了?」 我戳着他的胸口,「你只是一个侍卫,敢直呼主子的名字,不想干了吗?」 他抓住我的手,笑道:「我就叫,悦儿悦儿悦儿……」 「小色胚,你不许叫。 」 我去打他,他躲闪开,我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趴在了他怀里。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他吞了一下口水,低头看着我,「悦儿……」 我低下头,急忙起来,尴尬地偏过头去。
15 翌日,我和温御一起回家,门口的守卫看到我,高兴地边跑边喊:「二小姐回来了。 」 爹、大哥、姐姐三人急忙从里面出来,看到我时,爹的眼眶湿润了起来。
「悦儿啊,你去哪里了,爹快急死了。 」 他抱着我,我趴在他肩上,忍不住哭了起来。
温御和我提前串好话,说我去外面偷玩,遇到了人贩子,要把我拐卖去西域,是他救了我。
爹没有罚我,反而对我很是关心,做了一桌子好菜让我吃。
回到闺房后,姐姐来找我,她说:「悦儿,从回来到现在,你一直心事重重,尽管你笑得很开心,可姐姐知道,你心里藏着事,对吗?」 姐姐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将那块被切了边角的身份牌拿出来,给她说了我这几天的遭遇。
她面色凝重,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怎么会这样?」 我问她:「阿姐,这件事到底怎么办啊,殿下要是再被关下去,真的会疯的,可我又不能说出去,他是咱们的爹啊。 」 「兹事体大,此事你先别告诉任何人,我来想办法。 」 姐姐想保全太子和父亲的两全之策还没有想出来,宫里便传来消息,成阳公主要去和亲了。
沉寂了许久的北赵国,突然派来使者,提出要与皇室和亲,否则便发动战事。
宫中适嫁的公主,只有成阳。
消息传来,姐姐说,她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要有大事发生了。
成阳要和亲的消息传来不久,爹便一脸沉重地从宫里回来。
他将我叫去书房,同我道:「悦儿,我们封家世代忠良,爹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 「爹,怎么了?」 他流下眼泪,将我抱在怀里,哭道:「成阳公主自尽了,可和亲之事却迫在眉睫,陛下早就看咱们封家不顺眼了,所以他……他要册封你为成阳公主,要你去和亲啊。 」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炸开来一样,耳中只剩轰鸣声,连呼吸也停窒了。
我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挤出笑容,「爹,你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爹还没回答,便听姐姐砸着书房的门,声音有些颤抖,「爹,宫里来了人,说要接悦儿去见陛下。 」 「爹,爹,你说话啊,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我哭着问他。
他抓住我的肩膀,安慰我道:「悦儿,我的悦儿,爹也舍不得你啊,可君命难违,爹不能行忤逆之事啊。 」 我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将军府,怎么去的皇宫,又是怎么领旨谢恩的。
从皇宫出来,我抬头一看,天空灰蒙蒙的,不一会儿便有雨滴砸了下来。
姐姐和大哥跟在我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温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拿着伞,替我挡着雨。
「悦儿,回家吧。 」 「好。 」 皇上说,三日后便是和亲的日子,我只能在家里待三日了。
我也想和成阳一样自尽,可我胆子小,不敢死。
也舍不得死。
我在房子里坐了一夜,温御在窗外站着,窗户上映出他的影子。
我伸出手描摹着他的侧脸,描着描着便哭了。
他紧闭的唇终于动了,「悦儿,你若不愿嫁,我带你远走高飞,好不好?」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温御,你这句话,早一天告诉我,该多好。
16 我代成阳去和亲,连老天也同情起我来。
唐安的雨下了三天,没有停歇过。
迎亲的使臣站在大雨中,将我迎上了车辇。
姐姐说,爹觉得对不起我,便不敢来送我。
大哥寡言少语,背着我偷偷抹了一下眼睛。
我同姐姐抱了一下,在她耳边小声道:「成阳没死,告诉大哥,提防爹,一定要救太子。 」 姐姐惊讶地看着我,与我眼神示意,她明白了。
我迟迟不愿上车,等着温御。
使臣不耐烦地催着我,要我上车,我回头望了望,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
和亲的队伍启程了,我不敢掀开帘子去看,唐安风景宜人,我却再也看不了了。
靠在车上,我慢慢思考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从温御出现,到我和亲,一切显得那么巧合,却又那么诡异。
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无形之中推动着这一切。
那日去皇宫接旨,路过假山时,我瞧见假山处藏着一个人,那人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是成阳。
她躲在暗处偷看我。
陛下赐我圣旨时,说了一句「封将军大义献女,朕甚是感动」之类的话。
可爹却告诉我,是陛下要打压我们封家,所以才威逼他,要我替「死去」的成阳和亲。
从那时起,我便再也不信爹了。
在家的三日,我假装伤心,整日郁郁寡欢。 温御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为此感动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
或许,他跟着我,只是为了替爹监视我,包括那句要带我远走高飞的话,也是为了试探我。
尽管是一句试探的话,可我还是动心了。
我喜欢他,也讨厌他,更恨他。
他心里的「小阿九」,不是我。
入宫那日,领我进宫的公公和我说了许多关于成阳的事。
我才知道,原来成阳公主有个乳名,叫「小阿九」。
难怪那次诗会上,他初次见成阳,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原来他早就认识她。
太子殿下被陷害,我去替他找真相,却那么巧合被温御救了,他问我碎金子的事,或许早就怀疑我找到了那块身份牌。
而我回家不足两日,北赵国便来求亲,成阳诈死,我爹献女,却偏偏献了我这个找到真相的女儿。
这一条条事件联系起来,真相呼之欲出。
封将军和温御,是城中河屠杀事件的谋划人,而温御,绝非一个简单的小侍卫。
他们两个,和北赵国有关。
可我爹,宁愿战死沙场也不向敌国投降的一个大将军,怎么会和北赵国有联系。
他又是什么时候和北赵暗通款曲的呢。
17 听闻北赵的皇帝有十八个儿子,而他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一把老骨头,还想着娶妃,真不怕累死。
入宫第一晚,婢女来报,皇帝在陈妃床上晕过去了,不能来我这里。
我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内心却狂喜不已。
「陛下醒了吗?」 婢女道:「回娘娘,还没有。 」 那就祝他一眠不起吧。
熬过了第一夜,我却为以后的无数个日夜忧心。
老皇帝总不能每晚都出事故吧。
然而令我惊讶的是,从我来这里后,老皇帝还真的每晚都出事故了。
要么晕了,要么体力不支,要么得了风寒,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时间一久,后宫的女人便说,我是南楚送来的灾星,专门来克老皇帝的。
刚开始只有宫女们在传,后面就连妃子们都来找我的麻烦了,说我想害死皇帝,处处刁难我。
身在异乡,我唯有忍让。
老皇帝听了传言,便将我这个新封了一个月的昭仪送去了冷宫。
冷宫好,不用担心老皇帝来找我。
这里消息闭塞,又收不到姐姐的来信,我忧心忡忡,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总是梦见爹造反了,还亲手杀了我。
在冷宫住了两个月后,这里竟然有人气了。
那人总是在夜里来,戴着面具,喜欢站在窗外同我说话。
每次我一开窗,他便消失了。
他说自己是北赵的十二皇子,面容丑陋,所以不敢示人。
「那你为何来这里?」我好奇道。
他的声音里添了一些哀愁,同我道:「我的生母,是在这里悬梁自尽的,我想她了,便来看看,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 」 「什么?!」我吓得往窗户边靠了靠,不由得觉得阴风阵阵。
他扑哧笑了一声,「娘娘不用怕,我的母亲是个漂亮温柔的女人,从来不会害人的。 」 「我……我没怕。 」 「北赵皇室人情冷漠,娘娘嫁来这里,真是委屈了。 」 「怎么,你父皇对你不好吗?」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怒,「他的眼里只有女人,哪里还有我这个丑陋的儿子啊。 」 我也想起了我爹,便感叹道:「我爹本来也很爱我的,可是后来他变了,变得令我害怕。 」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 他每隔半月便来找我,陪我说话,有时候还会给我拿一些北赵的特色菜。
在人情冷漠,孤寂寒冷的北赵后宫,他给了我唯一的温暖。
我算着日子,盼望着这位十二皇子能来看我,哪怕他不说话,光是站在窗口也好。
入秋了,北赵比南楚冷了许多,像是冬季一样。
他给我拿了个汤婆子,要我暖暖手。
我向他打听南楚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或者我的家人有没有给我送来书信,他愧疚道:「抱歉,我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也没有听说有人来给你送信。 」 我失落地笑了笑,「没事,我再等等,总能等到的。 」 他从窗户里又给我递来一包东西,我打开一看,是酥糖。
「北赵特产,很甜,你伤心的时候吃一颗,就会开心点了。 」 我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很甜,甜得我流下了眼泪。
「你哭了吗?」他问。
我蹲在地上,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眼泪如泉涌一般夺眶而出,所有的委屈和悲伤在此刻疯狂席卷而来,快要将我压得窒息了。
「娘娘,娘娘……」 听不到我的回答,他突然从窗上跳了进来,将我拥在怀里,怜惜道:「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 这个怀抱,竟然是这么熟悉。
压抑的哭声在他怀里释放出来,哭完后,我抬头看着他,一张没有任何修饰的黑色面具,只露出来两只深邃的眼眸。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遇风,宋遇风。 」 呵,原来是叫宋遇风啊! 我轻笑一声,同他道:「我叫封悦,喜悦的悦。 」 「那我以后叫你悦儿,好不好?」 我点点头,「好,随你怎么叫吧。 」 18 第一场雪下了,我冻得瑟瑟发抖,忍着寒冷在外面玩雪。
南楚气候宜人,四季却不分明,冬季虽然冷,却很少下这么大的雪。
书上说「鹅毛大雪」,我一直想不出是何种模样,如今倒是见到了。
宋遇风从来不在白天来找我,此时他突然出现,倒是吓了我一跳。
我向宫门看去,他笑道:「别怕,没有人来。 」 「你怎么白天来了?」 「下雪了,来给你送衣服。 」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袱,进屋后,他解开包袱,拿出一件狐裘,一条棉裤,还有一个帽子。
他将帽子戴在我头上,关心道:「北赵冬季很冷,你穿得这么单薄,会冻坏的。 」 我摸了摸帽子,笑道:「谢谢你,很暖和。 」 送完温暖,他便要走了。
「我有事要去办,往后不会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 我笑着跟他保证:「放心吧,我不会苦着自己的,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道:「悦儿,若我能活着,一定会来找你的。 」 我点点头,努力维持着笑容,装出一副舍不得的模样,同他道:「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 宋遇风,你玩弄人心的本事真是厉害啊,骗了我这么久就算了,还跟我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你当我封悦真是个傻子吗? 你的容貌可以遮挡,你的声音可以改变,可你的身形走姿,你身上的味道,还有你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却无法改变。
温御,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身份,北赵十二皇子,宋遇风。
我被送到这冷宫,彻底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这也在你的掌控之中吧? 寒冬三月,我熬过来了。
宫墙上的藤蔓发了芽,快要开花了。
我站在墙边,忽然听到外面来了许多人。 我急忙回屋,关上了门。
冷宫的大门被打开,只听公公尖细的声音传来,大声道:「陛下驾到——」 我心中一紧,躲不过了,老皇帝竟然来找我了。
在我慌神之时,寝宫的门已经被推开了。
我抬头一看,宫女太监们簇拥着的,不是老皇帝,而是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
宋遇风! 他一挥手,宫人们便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看他的穿着打扮,想必是当了皇帝。
我作出害怕的模样,天真无辜地看着他,「你是十二皇子吗?」 他轻声道:「是我。 」 我高兴地朝他走去,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你竟然当上皇帝了。 」 他当上皇帝,想必老皇帝死了。
北赵变了天,不知道南楚怎么样了。
我试探道:「既然你当上皇帝了,那你能不能放我回家,我想我的姐姐和哥哥了。 」 他低头愧疚道:「抱歉,我根基未稳,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力放你走。 」 温御啊温御,看来在你心里,我真的是一个傻子。
找借口控制我也不找个令人信服的,亏我还抱有一丝期待,想着你或许念在昔日我救你的份上,会放我一条生路,看来我还是太把你当个人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没关系。 」 「悦儿,你想离开冷宫吗?」 我不假思索道:「想啊。 」 他伸手想摸我的脸,我急忙闪开,「你就在那里说,别动手。 」 「你暂且先在这里委屈一段时间,待我处理好一切,便接你出去。 」 我敷衍一声:「嗯,我等你。 」 19 宋遇风当上皇帝后,冷宫的日子好过了起来。
他让人送来了很多东西,吃穿用度,面面俱到。 可即使这里被装饰得再美,也是一个牢笼罢了。
我告诉他,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孤单,夜里总是害怕得睡不着,他便送来一个小宫女伺候我,只不过小宫女是个哑巴,不会和我说话。
她每月初一和十五出去一次,算算日子,明天便是十五了。
夜里,我趁小宫女睡觉时,将她压在床上,绑了她的手脚,她喊不出来,惊恐地看着我。
我冷笑道:「不要怕,我没疯,委屈你一下,我想出去,只能出此下策了。 」 绑了她后,我在她屋子里翻箱倒柜,终于在她的枕头下,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有了通行令牌,我便能离开这座冰冷的牢笼了。
宋遇风,你以为你关得住我吗? 翌日,我戴着面巾,敲了敲冷宫的大门,门外的侍卫开了门,我躬着身子走出去,咳嗽个不停。
亮出令牌后,他们便放我出去了。
我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和忐忑,步履从容地离开了那里。
路过御花园时,莲花池对面的人让我止住了脚步。
我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心猛然一痛,鼻子也发酸起来。
莲花池对面的两个人,是温御和成阳。
她穿着北赵贵妃的宫装,依偎在温御怀里,温御将她圈在臂弯里,温柔地笑着。
收回目光,我急忙离开。
手里的令牌出得了冷宫,却出不了北赵皇宫。
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穿梭在各处,找寻着出去的方法。
「站住。 」身后传来男人的呵斥声。
我吓得浑身僵住,不敢动弹。
脚步声停在我身后,他道:「转过身来。 」 我硬着头皮转身,却在看到男人的脸时,惊呼一声:「太子殿下。 」 他穿着北赵太监的衣服,戴着帽子,手里拿着一支拂尘,挺像那么回事。
听闻我这么叫他,他眼中忽现震惊之色,随即便动了杀意,看他要动手,我急忙扯掉面巾,激动道:「是我,封悦。 」 他惊讶道:「悦儿!」 话音刚落,远处便有一个嬷嬷领着一群宫女过来,他立马翘起兰花指,微微躬下身子,走在我前面,训斥着我,说我笨手笨脚的,遭人嫌弃。
我低着头,恭顺地跟在他后面,「公公教训得是,奴婢知错了。 」 那群人走后,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殿下,你挺有天赋。 」 他尴尬地笑了笑,「形势所迫。 」 我与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我半年来的遭遇同他讲了一下。
说完我的事,我急忙问他:「殿下怎么会来这里,难道南楚出事了吗,我哥哥姐姐还好吗?」 他面色凝重,脸上浮现悲痛之色,同我道:「悦儿,对不起。 」 心中忽然一窒,我颤着声音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大哥……他死了。 」 20 短短半年的时间,南楚发生了巨变。
宋遇风以温御的身份出现在唐安,同我爹谋划了一切,他们的目的就是控制皇权,培养傀儡皇帝。
他怀疑我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便让北赵使臣去南楚提出和亲的提议,父亲主动向皇帝献女,将我送来这冰冷的北赵冷宫。
一来为了支开我,二来是为了俘获成阳的心,让她彻底为他所用。
宋遇风十岁那年,他与他的母亲被送去南楚当质子。
在做质子的那五年里,他与成阳相识相知,惺惺相惜。
十五岁那年,成阳助他逃跑,太子殿下发现端倪,带人去追,却失手杀了宋遇风的母亲。
宋遇风看见自己的母亲死在太子殿下手上,心中便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宋遇风逃跑后,北赵并未传来任何消息,探子说,他没有逃回北赵,而是失踪了。
成阳犯下大错,她的生母承担了所有的罪责,自刎而死。
殿下替她瞒下了真相,可她却并不感激,反而怨恨起殿下来。
我来到北赵后,宋遇风便加快了他控制南楚皇室的动作。
他的背后,有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在支持,而南楚皇宫,还有一个与他暗通款曲的公主帮他传递消息。
在南楚,他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了。
南楚的皇帝死了,被成阳毒死的。
皇上驾崩的那晚,父亲带兵包围了皇宫,拥护痴呆的皇家嫡长子做了新帝。
大哥得知父亲要杀太子殿下,便趁父亲去包围皇宫时,闯入东宫救人。
大哥拼死相护,用身体堵住了城门,结果被当场射杀。
一夜之内,南楚的天,变了。
得知一切的我,几近崩溃。
我最敬爱的父亲,竟然真如我梦中那样,造反了,还杀了我的哥哥。
而温御,那个我又爱又恨的男人,是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
「哈哈哈哈哈温御……宋遇风,你好手段。 」 殿下抓住我的肩膀,红着眼眶,对我说:「悦儿,还有一事,我不能瞒你。 」 我抬眸看着他,心中满是绝望,苦笑道:「还有什么?」 太子咬紧牙,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压抑着愤怒道:「封将军,自五年前班师回朝时便死了。 」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爹他……他明明活着呀……」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是姐姐写的。
「这是你大哥救我那晚给我的。 」 姐姐说,自从我提醒她提防父亲后,她便暗中调查父亲,没想到意外发现他和温御是舅甥关系。
五年前我们全家自边塞回唐安,出发前夜,父亲便已经被杀害了,从边塞回到唐安的封将军,是温御的舅舅所扮的。
那人常年在西域混迹,懂得许多奇门异术,变脸之术更是精妙,他假扮的封将军,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我们回唐安那年,刚好是宋遇风自南楚逃跑后的一年。
原来这场阴谋,从那时就已经在埋线了。
西域杂技团当真是一个诱饵,而那些船夫,也是宋遇风的舅舅收买的。
难怪他的令牌会在西域女人的珠宝箱里,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
现在想来,或许我娘也并非因病而死。
爹娘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夫妻之间心知肚明,想必我娘发现了他有问题,所以才被那个贼人害死的。
我爹说,封家世代忠良,绝不卖主求荣。
父亲没有背叛南楚,他清清白白,一生忠良。
21 我流着眼泪对太子殿下笑道:「我们封家,没有贪生怕死之人。 」 他将我拥在怀里,坚定道:「封家没有贪生怕死之人,我南楚的大将军,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 父兄惨死,我认贼作父五年,自己被送来和亲,这一切,都拜宋遇风所赐,此仇不报,我封悦有何脸面去见爹娘。
「殿下,我阿姐呢?」 「封雪被囚禁在封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宋遇风的舅舅还要继续假扮封将军,所以不会撕破脸皮,你阿姐是安全的。 」 姐姐没事便好,我从悲痛中抽离出来,冷静了一下,好奇道:「殿下怎么会来这里?」 他面露恨意,冷冷道:「杀宋遇风。 」 「殿下,你糊涂了,这里是北赵皇宫,宋遇风如今是北赵皇帝,你要杀他,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可是……」 我急忙劝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二哥还在边塞,他手上也有一些兵马,你可以去找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宋遇风能等七年,我相信你也可以等。 」 经过我一番劝阻,他总算冷静下来,答应离开,可他却对我说:「悦儿,我带你一起走。 」 他没出现之前,我确实是想离开的。
可现在,我不走了。
「殿下,我不能走,我若走了,宋遇风不会放过我阿姐的,我留下,还可以同他周旋,待你卷土重来时,我与你里应外合联手杀了他,好不好?」 他抓住我的手,眉头紧蹙,厉声道:「不行,我不能把你丢下。 」 「殿下……」 我话还没说完,便听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给我挨个搜。 」 遭了,想必哑巴宫女脱困了。
危急时刻,我挣脱太子的手,笑道:「殿下,我等你,哪怕十年,二十年,我都会等下去。 」 「悦儿……」 他伸手抓来,我毅然决然地转身,跑了出去。
侍卫看到我,急忙道:「在那里,快追。 」 宋遇风,咱们来日方长,慢慢耗吧。
22 我被抓回去时,很狼狈。
衣服上沾了很多土,脚也崴了。
跌了一跤,整个人跪在了石子路上,膝盖也很疼。
我跪在空荡的大殿上,等着人来处置。
身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内非常清晰,来人停在我身后,带着一阵寒意。
北赵的春天很冷,我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为什么要跑?」 我没有回头,哭道:「我不想待在冷宫了,要是再待下去,我会疯掉的。 」 宋遇风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来看着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冷声道:「我说了,等我处理好一切就会接你出来,为什么你不听话?」 我抬起头,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委屈又倔强地憋着眼泪,同他道:「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知道我是先帝的妃子,没有资格同你要求什么,以后我不会再烦你了,我回去待着便是。 」 起身时,我脚踝一痛,向前趴去,他扶住我,冷漠的语气立马变得温和起来,「怎么了?」 「脚崴了,还摔了一跤,腿疼。 」 他顺手横抱起我,朝后殿走去。
将我放在榻上后,他脱下我的鞋,轻轻揉着我的脚踝,温声道:「脚踝肿了。 」 「哦。 」 他抬头看着我,故意在我脚踝上用力捏了一下,我痛呼一声:「轻点,很痛。 」 「知道痛就好,看你还敢不敢再跑了。 」 说罢,他又卷起我的裤腿,我急忙按住他的手,红着脸,尴尬道:「没事,不用看了。 」 他不听我的,拨开我的手,继续卷裤腿。
我摸了摸头上束发的簪子,将它拔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
恨意涌上心头,我举起簪子,狠狠地朝他脖子上插了进去。
鲜血溅了我一脸,报仇的快意让我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悦儿,悦儿……」 一个声音将我从幻想中拉了回来,我定神一看,宋遇风正抬头看着我。
而我的手,还摸着头上的簪子。
我怕他怀疑,便顺手取下簪子,木头做的,尖头太钝,根本扎不进肉里面。
还好我没动手,不然此刻就是用我的血来溅他的脸了。
「你这是?」他看着我的动作,好奇地问。
我笑道:「头发梳得太紧了,头皮有点疼。 」 他放下我的裤腿,起身摸上我的头,拆开了我的发髻,「既然痛,就不要束发了,往后便披着吧。 」 我握住一缕头发,「披着头发不好看。 」 他道:「谁说不好看,悦儿披着头发很美。 」 宋遇风,难怪成阳能为了你把她亲爹给毒死了,原来你这张嘴抹了蜜呀。
可是这蜜,却是致命的毒药啊。
他抱着我,亲自送我去冷宫,一路上宫女太监们看到,纷纷低下头去,眼里满是惊讶和好奇。
按照辈分,我应该是她母妃吧。
儿子和娘搞暧昧,确实是令人惊讶的事。
回到冷宫后,他撤走了小宫女,每日除了来送饭的人外,再没有其他活物进来了。
我等宋遇风接我出去,没等到他,反而等来了一个令我意外的人。
成阳披着斗篷,用面纱遮着脸,带着两个老嬷嬷来兴师问罪。
宋遇风好歹还知道戴个面具,变一下声音,她倒好,直接戴着个面纱就来了。
当真以为我被关傻了吗? 她说我是先帝的妃子,却不安分守己待在冷宫,反而跑出去勾引新帝,要问我的罪。
老嬷嬷拿出一个长木板,另外一个按住我。
木板朝我脸上打来,我没有躲,嘴里瞬间渗出咸味,脸上跟火烧一样疼。
一边一下,应该够了。
打第三下时,我奋力挣脱老嬷嬷的束缚,夺下木板朝她们身上打去。
和成阳打架,我就没输过。
两个老东西加一个弱不禁风的公主,还敢打我,以为我将门之女是好欺负的吗。
由于动静闹得太大,门口的侍卫进来了。
成阳打扮成这样,一定是瞒着宋遇风来找我麻烦的,侍卫一来,她急忙收敛起来,装模作样地离开了。
晚上,我对着镜子给脸上擦药,镜子里却出现宋遇风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我回头一看,他就站在我身后。
我的脸肿成了猪头,说话也噘着嘴,大着舌头。
他拿起药膏,轻轻涂抹在我脸上,问我:「疼吗?」 「疼。 」 「今日打你的人,是我的贵妃。 」他欲言又止,明显是在试探我。
我生气道:「你管好你的女人,跟个疯婆子一样,说我勾引你,都不听我解释就打我。 」 听到我的回答,他试探的眼神变成了心疼之色,轻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 「看在你的分上,我原谅她了。 」 他揉了揉我的头,「悦儿,明日我便能接你出去了。 」 「真的吗?」我一激动,牵扯到了嘴巴上的伤,痛得流出了眼泪。
「嗯,真的。 」 他捧着我的脸,眼神温柔地看着我。
23 宋遇风说,我出去的唯一办法,便是做他的妃子。
我答应了。
他封我为「顺妃」,要我温顺听话。
留在他身边,我要报仇便更加容易了。
他很谨慎,以防我和别人交流,他特意给我修了一座院子,还派了六个会武功的宫人来监视我。
平日里不让我出去,外人也进不来,这样一来,我便永远不能知道南楚发生的事。
他说,我身为先帝遗妃,本该殉葬,他顶着风言风语留下我已经犯了大忌,我应该乖顺一点,不能给他添乱。
我感恩戴德,就差跪下给他磕头了。
身为他的妃子,免不了要侍寝,虽然我多有抗拒,但一想我要报仇,奉献身体又算得了什么。
第一夜,他灭了灯,房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摘下面具,吻上了我的唇。
摸着那张令我憎恨的脸,我的心仿佛被刀子割成了一片一片,生生地疼啊。
黑夜中,他摸着我微肿的唇,痴迷道:「悦儿,我喜欢你的唇,想吃一辈子。 」 我环住他的脖子,扮演着他的顺妃,乖巧道:「嗯,你若喜欢,我便好好养着它。 」 日子过得很无聊,我便让他们给我找来许多涂料,学着姐姐在墙上画画。
看着红色的朱砂,我露出笑来,抓起一把,抹在墙上,对身后的宫人说:「这大红色,可真喜庆,是不是啊?」 身后的两个宫女低着头,一声不吭。
一幅「鸳鸯戏水」图完成时,宋遇风来了,他顶着墙看了许久,问我:「这是……小鸡吗?」 我将画笔扔在他身上,气道:「那么栩栩如生的鸳鸯你不认识吗?」 他笑出声来,「明明就是小鸡。 」 我不想同他争,便握着他的手进屋,刚关了门,他便将我抱在怀里,用指腹蹭着我的唇。
大白天他不敢摘面具,所以只能抱着我。
「悦儿,朕今夜来你这里。 」 我踮起脚,亲吻了一下他,「好。 」 沐浴之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生厌恶,以前的封悦从来不上妆,如今为了一个仇人,竟然将自己变得这般魅惑,真是恶心。
打开唇脂,看着鲜艳的红色,我露出笑来,用手指挖出许多,涂抹在唇上,大红色,多鲜艳呐。
宋遇风,这样娇艳欲滴的唇,你会很喜欢吧。
天即将亮时,他戴起面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摸了摸嘴唇,心中的恨意疯狂滋长。
宋遇风,你能等五年,我封悦,也可以等。
不,或许用不了五年,只要你还喜欢我,还贪恋我的身体,那我的大仇,很快就能报了。
24 月事两个月没来,我又犯恶心,想必是有身孕了。
大仇未报,我怎么可以给宋遇风生孩子呢。
我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宫人说陛下没有同意,我不能出去。
夜里,我爬到了墙上,摔了下去。
孩子摔没了。
宋遇风听到这个消息,震怒不已,杀了我院子里的那几个宫人。
我哭着依偎在他怀里,摸着自己的肚子,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贪玩,是我的错。 」 他抱着我,安慰道:「没关系,不是悦儿的错,是朕的错,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不要伤心了。 」 没了孩子后,宋遇风越发对我好了,他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想弥补我。
若不是他困着我不让我出去,我也不会去翻墙,我不翻墙,孩子也不会没了。
我的朱砂用得越来越快了,宫人都有些惊叹,墙上的画红色不多,可涂料里边,偏偏朱砂用得最快。
我冷眼瞥着她,「你懂什么,本宫画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她吓得跪在地上,打着自己的耳光,「奴婢多嘴,奴婢知错。 」 宋遇风在床上晕了过去,这还是头一遭。
我拍着他的脸,没动静,确实是晕了。
推开他后,我点了灯,下床擦掉了嘴上的唇脂。
天快亮时,他醒了。
虽然我闭着眼睛,可我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慌乱。
他窸窸窣窣半天,然后便唤了我一声,我嘤咛一声,伸手摸了摸他,「你要走了吗?」 「悦儿,朕……何时睡着的?」 我睁开眼睛一看,他果然戴上了面具。
「昨夜我太累了就睡着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睡的。 」 他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 他摸了摸我的头,笑道:「朕去上朝,你再睡会儿。 」 宋遇风离开后,我睁开眼睛盯着床顶,心中无比激动,快要成功了。
两年了,我在仇人身边谄媚献笑,讨好了他两年。
和他在一起的每个夜晚,我都无比憎恶自己。
宋遇风不来了,听说最近有一支不明来历的军队不断骚扰北赵边境,他忙着处理国事,连饭都来不及吃。
吃完饭后,我呕吐不止,宫人说,怕是有身孕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月事刚来第三天,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看来,我也要和宋遇风一起死了。
呕吐越发严重,宫人要去找御医,我急忙拦住,不让她去。
宋遇风那里没传来什么动静,想必他还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我若是找了御医,这件事必定败露。
牙齿里面开始渗血,我不敢出寝宫,怕被宫人发现。
症状越来越严重,我命不久矣。
幼时姐姐在墙上作画,我看那红色很好看,便偷了一些往脸上抹,姐姐知道后,吓了一大跳。
她说朱砂里面有一种叫什么硫化汞的东西,有毒,少量用可以治病,但是用多了就会中毒。
我往口脂里面掺了一些,涂抹在唇上,嘴巴变得鲜艳饱满。
宋遇风喜欢吻我的唇,那便吻个够,到死都不能忘。
半月未见,宋遇风总算来找我了。
他声音沙哑,身形枯槁,反应也有些迟钝。
我迎上去,担忧道:「陛下,你怎么了?」 他道:「没事,最近太忙,可能是上火了。 」 我让人做了些冰镇凉茶给他去火,茶递到他眼前,又收了回去。
差点忘了,他戴着面具,不能喝。
「悦儿,朕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乖乖听话,等朕回来给你带些唐安的特产。 」 我端着茶水的手微微一晃,故作激动道:「陛下要去唐安吗?」 他点点头,「嗯。 」 「那陛下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的家人,我想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还有一个爱我的夫君。 」 他顿了顿,点点头,「好,朕答应你。 」 此去唐安,也不知道你回不回得来。
25 宋遇风走后,我整日待在屋子里,熬着身体算日子。
他发病比我早,要死也会死在我前面。
我一定要撑住,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他离宫不久,宫里进了一伙刺客。 黑衣人闯进我的院子,什么都没说便把我扛走了。
等我醒来时,人已经在营帐中了。
床边坐着一个人,他脸上有一道疤,皮肤黢黑,五官硬朗,正襟危坐,担忧地看着我。
我睁眼时,他立马高兴道:「小妹,你终于醒了。 」 「二哥,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他微怒道:「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说笑。 」 我跟打马虎眼,惊讶道:「我病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用袖子擦了擦我脸上的汗,心疼道:「你来的时候,吐血了。 」 「那是被你们扛来的时候给颠的。 」 「胡说,再颠也颠不出血吧?」 大夫来时,我知道我瞒不下去了。
谁不想活着呀,我也希冀大夫可以救我,可我已经毒入肺腑,没救了。
听到大夫的叹气声,我很平静,甚至有一些高兴,若我没救,那宋遇风也没救了。
我涂在嘴上的唇脂,都被他吃了,说起来,他的毒比我深。
「悦儿,你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二哥痛心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那我还赚了两百呢,他可是北赵的皇帝,杀了他,我也算是一个人物了。 」 太子殿下和二哥兵分两路,二哥带大批兵马来北赵边界骚扰,吸引北赵的注意力。 殿下带领一小队精锐部队潜入唐安,伺机行动。
宋遇风去唐安,想来应该是去找他舅舅搬救兵了。
二哥握紧拳头,信誓旦旦道:「我定叫他有去无回。 」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我一天之内清醒的时间不多了,吐血也越来越频繁,五脏六腑好像开始烂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嘈杂声,似乎是在欢呼。
我躺在床上,嘴里都是血,喊不出声。
营帐里匆忙进来一个人,我仔细看了看,是太子殿下,他穿着戎装,脸上还有血。
他握住我的手,流着眼泪,声声唤道:「悦儿,悦儿,我来迟了……」 我说不出话,便笑着动了动手,抹去了他脸颊上的眼泪。
「悦儿,我们成功了,你阿姐正在往这里赶来,你一定要撑住,你不是很想她吗,你要撑到她来看你啊。 」 我眉头紧皱,努力开口说了三个字:「宋,遇,风!」 殿下低下头,面色凝重道:「他舅舅拼死相护,让他逃掉了,你放心,我掘地三尺也会把他们找出来。 」 不一会儿,二哥进来,面露哀色,叹道:「成阳公主,自城楼跳下,死了。 」 「死得好!」殿下脸上露出快意。
我再次回到北赵皇宫,用药吊着一口气。
来到那个院子,我让二哥撤去了所有暗卫,孤身坐在屋子里,等着宋遇风。
他会来找我的,我把他害成这样,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我呢。
26 夜里,他来了。
这次他没有戴面具,那张脸,我许久没有见过了。
现在的他,不是戴着面具温文尔雅的十二皇子,不是那个只会欺负我惹我生气的小侍卫温御,现在的他,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夫君,宋遇风。
我坐在妆台前,描画着眉,轻声一笑,「你来了。 」 「嗯,来了。 」 「你是来杀我的吗?」 他站在我身后,扶住我的肩膀,问我:「悦儿,你早就知道我是温御,对吗?」 「也没有多早,你戴着面具以十二皇子的身份来看我时,我才知道的。 」 「呵,原来悦儿有颗玲珑心,是我大意了。 」 此刻,我们坦诚相待,反正时日无多了,何必再遮遮掩掩。
我转身看着他,抿唇一笑,「好看吗?」 他从桌上拿起口脂,用手指轻轻涂抹在我的唇上,「悦儿的唇,要涂成红色才好看。 」 涂完口脂,他捧着我的脸,吻了上来。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有我的,有他的。
我们双双倒在地上,他抱着我,流下眼泪,「悦儿,我以为报了仇,做了皇帝,我就会得到快乐,可现在我才明白,权力和地位,只会让我痛苦,和你在一起,才是我真正快乐的时候。 」 「宋遇风,你为了报仇,害死了我爹和大哥,我为了报仇,害死了你,是不是很公平?」 「是啊,很公平,如今我们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圆满了,到了地下,我会亲自向你父兄请罪。 」 他握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笑道:「黄泉路上,我紧紧牵着你的手,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 「好,我父兄若是肯原谅你,那我便原谅你。 」 「悦儿,咱们黄泉相见了。 」 闭眼的最后一刻,姐姐的声音传来,可惜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番外之封雪 我是一个穿越女,不对,准确来说,是投错了胎的现代人。
前世我得了癌症,临死前孤苦伶仃,没有一个亲人陪在身边。
死后入了黄泉,喝了一碗过期的孟婆汤,还保有前世的记忆。
送我投胎的鬼差是个糊涂虫,将我送到了时空隧道里,时空扭曲,我被送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我爹是将军,而我前面,还有两个哥哥。
出生两年后,我又有一个妹妹了。
妹妹圆嘟嘟粉嫩嫩的,非常可爱。
她很喜欢跟我玩,从小就粘着我,我们在土里摸爬滚打,活成了人见人怕的小阎王。
长大后,妹妹还是很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她都信,简直是我的顶级迷妹。
唉,可惜,她就是太听我的话了,才会用朱砂和温御那个渣男同归于尽。
我赶去见她,却连最后一句话也没说上。
她和温御一起死了。
悦儿喜欢小侍卫,可惜小侍卫是个白眼狼。
萧君故,也就是太子殿下,亲自为悦儿刻了墓碑,碑上写着:吾妻封悦。
成王败寇,温御输了,输给了自己。
北赵没了君主,其他十七位王爷纷纷崛起,要割据一方,自立为皇。
萧君故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直接带兵入驻,将北赵纳入了南楚的版图。
两国相斗的局面彻底结束,那十七位王爷还没起来呢,就躺平了。
回到唐安,我继续做我的封家大小姐,发展我的写书事业。
那本《侍卫哥哥轻点宠》完结了,小侍卫把他心爱的姑娘弄丢了,穷尽一生也没有找到,最终孤独终老。
萧君故登基为帝,重振朝纲。
为了支持他整顿朝堂,打压无所作为的士族,二哥想要我入后宫为妃,有了将军府作后盾,太子便能无所顾忌地一展所能了。
萧君故来寻我,同我道:「封雪,你若不愿意便作罢,朕不强人所难。 」我问他:「我嫁给你,是为后还是为妃呀?」 「为后。 」 我一口答应:「成交。 」 成亲前,我与他约法三章。
第一条,他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第二条,宫斗时,他要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第三条,不能阻碍我发展事业。
虽然他没听懂我说的是什么,但他答应了,签了大名,还按了手印。
我不是个称职的皇后,可萧君故却没有埋怨我,他让我只管好好生活便是,那些烦心事不想处理就交给他,他会帮我做好一切。
他不爱我,却宠我,我也不爱他,却给他生了一儿一女。
我们夫妻,一起生活了四十多年,没有吵过架,没有闹过脾气。
入了后宫,我也没参加过宫斗,后宫只有我一个女人,想斗也斗不起来。
他事事迁就我,无论我怎么胡闹,他都没有和我说过重话。
我们相互扶持,走过了半辈子。
曾经我以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没有结果的,可萧君故却告诉我,夫妻之间,是可以靠着亲情走一辈子的。
他对我很好,好到我快要爱上他了。
可惜啊,他都入土了,我还是没能爱上他。
悦儿,如果你先遇到二十三岁的萧君故,而不是温御,或许现在的你,会很幸福。
那个男人,将你在心里藏了一辈子啊。
【完】 □ 阿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