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五年怨种三年逆袭》

如果不是末世来临，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个绝世白莲好哥哥。
在所有人连吃饭都成困难的时候，他居然让我把末世之前囤下的食物拿出来分发所有邻居。
我不答应，我的父母都跟着他一起指责我恶毒，没有爱心。
我心里冷笑，面上面无表情地道: 「我没爱心？好啊，我把家里的东西都留给你们，我要净身出户，从今以后，你们也不必管我的死活。 」 【一】 说完那句话，我直接摔门扬长而去。
门一关，我也没走，就在门口站着。
等了一分钟，发觉真的一个追出来劝我回去的人都没有。
我便彻底死心了。
早该知道的，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只在乎他们的儿子。
小时候把我扔在乡下外婆家长大，过年都不回来看我一次，明明他们已经在城市里买车买房了，却还只是他们的三口之家。
等我高中毕业考到重点大学了，我爸妈才把我接回家办酒席，拿到礼金之后又想让我回外婆家去。
我当时苦苦哀求，他们才同意让我跟他们住在一起。
家里没有我的房间，我睡客厅里。
也没有我的衣柜，他们让我把春夏秋冬的衣服都扔到床底下。
快开学的时候，我爸妈也不给我上大学的学费，因为他们的宝贝儿子要远渡重洋，到国外上个连国内三本都不如的学校。
而且最后还没拿到毕业证。
我所谓的哥哥，最是善良，看到乞丐都会献爱心，却从来没有替我说过一句话，反而过来劝我： 「你在客厅里支张床多影响美观，爸妈还同意了，你应该感恩他们。 」 暗恋他的女孩，误会我是我哥女朋友，在我家门口把我推下楼梯。
我大头朝下满脸是血，他却对那个女孩说： 「不好意思，都是我妹妹的错，她不该让你误会的。 」 我都没有原谅，他替我原谅。
他对外人宽容，对自己宽容，就是不对我宽容。
【二】 我径直朝着一楼 101 走去，拿出钥匙打开门，闪身而入，然后一鼓作气反锁上。
再把早就安好的加固防盗门、连着电的铁栅栏门都锁上。
这间屋子连窗户都安上了钢筋栅栏和电网，应该是一间很好的庇护所。
而且住在 401 的那三位也不知道，我居然有个自己的房子，还跟他们在同一栋楼里。
躺在床上，我刷着手机里的社交软件。
看到社区群里，我哥叫大家去他家取食物，他可以给一家一包方便面。
那些还是我在末世前就储存的物资，没想到可以撑到末世后的寒冬纪。
末世是由丧尸引起的，全球变冷以后，丧尸被冻住，无法行动，政府已经全面处理掉了。
但是现在面临的问题便是粮食紧缺，寒冷天气无法耕种。
靠大棚也无法满足人们的主食需求。
即使丧尸围城导致人口锐减，现在种的作物也根本不够所有人吃。
尤其是住在城市里的，想吃到新鲜水果蔬菜就更难了，大家吃的基本都是贮存很久的食物。
能有的吃就不错了。
社区群里很多人家都开始断粮了，对于我哥宋淮山的慷慨解囊，大家都热泪盈眶，发出痛哭表情包，非常感谢他。
给就给了，我本来是无所谓的。
只是我先前不愿意分，也是为了他们三口人考虑。
毕竟那么就剩那么几箱泡面了，他们还像以前一样每个人每天都要吃两三包，估计这个月就会吃完所有库存。
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不过现在我已经离开，也不必操心他们了。
我能为他们准食物，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 今生同那父母兄弟的缘分已经尽了，给他们那些食物，就算作是谢他们的。
谢谢他们没有亲自养我，而是让我在外婆身边长大。
不过，回报有好的，亦有坏的。
以我对宋淮山那个蠢笨又伪善之人的了解，把那几箱方便面留给他，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末世里，这种品质多「难能可贵」，不满足一下他的圣母心，我都不好意思。
放下手机躺在床上，我渐渐疲惫，回想起从前的事情。
【三】 上大学之前，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外婆给的。 我死乞白赖地留在父母家，就是想给外婆减轻负担。
谁知道所谓的父母根本不打算管我，连给我办升学宴的礼金也没有给我一丁点。
我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我小姨背着我爸妈出的，她说不要我还，但是我还是努力打工还钱。
怕外婆担心，我也不敢跟她说我打工的事情。
谁知道，有一次寒假外婆来乡下看我准给我个惊喜，我却不在家。
她坐在沙发上问正跟牌友打牌的我爸：「云云去哪了？」 我爸不耐烦地道：「打工去了。 」 我外婆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打工，她心疼我，便要我爸打电话叫我回家。
我爸却说：「叫她回来干什么？她打工赚自己学费呢，她不赚我可不给她。 」 外婆不知道我回家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因为我一向报喜不报忧。
所以她当即气得直发抖，拿起来时带的拐杖就想去外面找我回家。
结果刚出楼门口没多久，便倒在了冰天雪地里。
而我爸还在楼上玩他的斗地主。
等别人发现的时候，我外婆已经停止呼吸了。
而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被先到的爸妈直接送殡仪馆拉去火化了。
我哥宋淮山，当时还在众人面前指责我： 「外婆都出事了，你怎么才来，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工，真是钻钱眼里了。
我当时红着眼睛问他： 「你和爸妈二十分钟前才告诉我外婆去世了，我立马就赶来了，一点都不敢耽搁。
「为什么送医院的时候不告诉我、送殡仪馆的时候不告诉我、已经火化了你才告诉我？」 我哥说不出话了。
【四】 回老家帮外婆整理遗物的时候，我小姨偷偷塞给我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房本，户主竟然是我的名字。
这是我外婆买的房子，是跟我家一栋楼的 101。
她原本想，等我毕业了，就可以住在这个房子里，像以前一样陪着她。
我小姨也是我外婆的亲女儿，她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她也一直知道我爸妈什么德行，所以她并不介意我外婆卖了老家的房子，给我买房。
而且小姨和小姨夫早些年做生意赚了很多钱，还主动贴补了一部分钱买新房的家具，想让我和外婆住得舒服点。
这就是外婆来的时候给我准的惊喜。
谁知道，外婆的梦想再也不能实现了。
【五】 想起这些事，难免要伤心，伤心就想吃东西。
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我推开床头柜，掀起下面的瓷砖，地面露出一个空洞的入口。
这是我在得知末世来临之前就开始修建的地窖，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末世论是谣言，我却信以为真地认真准。
主要是想着，哪怕不是为了末世，只是为了应急也好。
没想到真就用上了。
我在这间地窖储存的应急食物是 401 的十倍还多，大米、压缩饼干、盐油面最基本的有，甚至还有火锅底料。
以及很多桶装矿泉水。
还有很多零食，虽然有的可能过期了，但是特殊时期没有变质的我还是会吃。
拿起一盒自热小火锅，我回到地窖上面，加水加热。
看到水龙头里的水量并不复往日那么汹涌，我觉得自来水马上也会变成稀缺资源。
趁着小火锅还没熟，我开始用家里的两个大桶和整理箱收集起自来水。
没想到最后，两个桶是满了，但是整理箱只装到一半。
我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来水，只希望这一停别是永久。
吃着小火锅，看着红油热腾腾地包裹着土豆片和粉丝，热辣辣的香味充斥着屋子，简直幸福。
在 401 跟宋淮山和我爸妈在一起，我从没提过自己还有更多的资源。
末世刚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出门抢购食材，认为灾难马上就会过去，他们没必要担心。
还是我跑出去买了很多大米和方便面，他们不给我钱，我是用自己攒下来的钱买的。
那些东西能给他们吃，已经是我大发善心了。
居然还自作主张要送人。
随便他们咯，看他们吃完了到时候要怎么办。
反正我是再也不会管他们了。
【六】 边吃边刷手机的时候，微信弹出对话框。
我点开，发现是一个大学时期的学长，贺倾。
他也是末世前跟我一样选择囤货的人，我们还对储物资交流了很多。
不过末世之后我曾联系过他，但是隔了很久才有回复，只说没什么，我也不方便追问。
也不知道他这次找我是什么事。
贺倾：「社区群里，宋淮山是在干什么？」 「他把你们的食物送出去了，你能挨多久？」 「要是没有吃的，就来找我。 」 我愣了愣神，对面直接发过来一个视频邀请，我手忙脚乱地拒绝了。
这一拒绝，贺倾那头消停了很久。
等我还在纠结回什么纠结到快睡着了，他最后一条信息才发过来： 「宋淮云，如果你需要我，我随时可以去找你。 」 我沉思良久，回复：「我离开他们了，现在很好，谢谢你呀。 」 贺倾秒回：「好」 看到他的回答，我出了很久的神。
末世本该就是人人自危的。
大家都不敢低估人性，所有人都在告诫自己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放冷，别仁慈，别宽容。 于是心真的冷了。
所以我从没想过会有人来帮我，只想着能够独当一面。
可是在所有人都很艰难的时候，他却轻易许下承诺，「随时可以」，这四个字，虽然说起来就太简单，但我知道，贺倾他真的会这么做。
【七】 吃饱饭睡了个午觉。
傍晚时分醒来时，我听到房门外传来许多急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蹑手蹑脚地趴到门口听，便听到有人怒气冲冲地道： 「踏嘛的，白跑一趟，方便面都被人抢光了。 」 「还说每家一包呢，结果咱到那，他们就拿出来五包，说什么就这么多了你们分吧别客气。
「客气个头，这才去了多少人，那家人就说没了，分明是不想给了。 」 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走出单元门。
听了他们的吐槽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就知道，宋淮山这个假大方不可能真的把所有方便面都拿出来，想在乱世做好人，又舍不得付出东西，迟早有他好饼子吃。
第二天早起是被冻醒的，摸摸地面，触手一片冰冷，地热停了。
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但是坚定的意志力在温暖的被窝面前一文不值。
刚想再躺下，忽然想起供暖停了，估计电也不会有了。
果然，连灯都开不开了。 再去开水龙头，也真的没水了。
即便早有预料，我也准了煤、炭与蜡烛，但是一下子没有了电，还是很不习惯。
以后手机都要变成一块砖了。
刚预看看手机里有没有什么新消息，就看到宋淮山给我发了信息。
「宋淮云，你去哪了？爸爸生病了你知不知道？快回来照顾爸爸，顺便带些药品和水，能有食物最好。 」 Excuse me？ 他以为我出门是打猎的吗？还带东西回去？！ 都说了净身出户，他是真的听不懂人话还是一开始就没把我说的放心上呢？ 我眯着眼睛，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呀，是爱教育人不爱干活的懒惰小哥哥一枚吖～」 没等他回复，我就把他微信拉黑了。
少来烦姐。
【八】 刚放下手机，又有消息振动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门口有人激烈的敲门声。
走到门口，就听到几个男人的声音： 「愺，这门打不开啊。 」 「不是带了工具吗？锁开不开直接撬啊！」 闻言，我心里猛地一跳，估计碰到伙打劫的了！ 困境容易逼人走上歪路，他们现在可能因为饥饿烦躁又易怒，能做出什么我也不敢保证。
起先准的电网就是用来防这伙人的，可是现在停电了…… 我有些发怵，要是他们进来了，我的所有物资，甚至整个家都保不住。
主动分些东西让他们走？想到这个主意的同时我也直接否定了，笑话，我又不是宋淮山那种傻子，让这些人见到一点好处，他们只会更贪婪更疯狂。
正当我拿起防身的水果刀，准对方一进来我就跟他们拼了。
这时忽然有人说： 「我以前在这栋楼里住过，这家很久都没住人了，门上都落灰了。 开了估计也没东西，还不如去昨天分吃的 401 看看，他们肯定有存货。 」 撬门声停下了，脚步声逐渐往上走，我紧握着刀的手这才敢卸力，心里徒生悲凉。
这样的事情不只今天会有，门总会有被撬开的一天。
而我孤身一人，终究是无法抵御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在敲门。
我先是一惊，想到那群人已经去而复返？ 但是仔细听，那门敲得很有节奏感，三声，两声，一声。
这是我的个人习惯，很少有人注意。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向外面，然后颤抖又小心地打开所有门锁，门外站着的人就走进了屋子里。
昏天黑地的屋子里，手里的水果刀落在地上。
我猛地扑向张开双臂的青年怀里，压抑着声音又哭又笑。
「贺倾，你是不是傻啊。 」 【九】 我拒绝了贺倾，可他担心我，还是来找我了。
我带着他参观了一下我的屋子，说来有趣，我这的门窗设计还有物资储的分类很多都是贺倾帮我设计完成的。
当初我们说好，如果末世真的来了，我们可以一起住在这里。 我们那时候的感情都隔着一层纱，谁都不忍戳破，毕竟末世即将到来，谁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后来，末世刚开始，贺倾忽然就失踪了。
在丧尸潮最汹涌的时候，我甚至无数次猜想他是不是死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由养父一个人抚养长大的。
而末世刚爆发，养父还在外出差未归，他担心便孤身去寻，最后却发现养父客死异乡。
养育之恩大过天，所以他在乱世之中，奔赴千里给养父收尸，愿他魂归故土。
人生太多无奈，绝境时的不幸总是很多，谁都无力改变，只能接受。
我们相视良久无言，最后都报以一笑。
我们都还活着，这就是最幸运的事情。
【十】 贺倾这次来，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
当着我的面他打开，里面是一堆金属零件之类的东西。
「我改装的动力和太阳能二合一的发电机，一整个拿过来目标太大了，我把它们拆了放到行李箱里，再组装，刚刚好。 」贺倾说着，便开始坐在地上倒腾组装。
我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还好有你，晚上是不是可以用小太阳了？」 贺倾闻言无奈摇头：「大功率不行，估计只能维持基本的充电照明，顶多就是烧个水煮个饭。 」 那也很实用了，我满意地想。
贺倾一来，我整个人都安心多了，坐在他身边用自热包加热了两袋藕粉，就当做我们俩的早饭。
想起门口还有一层栅栏没有关，我走到门口预关门，就听到先前上楼的那伙人好像又下来了，接着是一阵狂乱的脚步声。
经过门口的时候我听到其中一个人还说了一句： 「401 那家真行，藏了那么多方便面，这回都被咱拿走了，今天能饱餐一顿咯……」 我默默地跟地上的贺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
宋淮山这时候发善心等于露富，被人抢劫我完全不奇怪，但凡有些脑子的都能早有预料。
他可能以为丧尸被全面清除以后，就能迎来末世之后的重建发展，所以这时候大发慈悲起来。
但是宋淮山没想到，末世之后还是末世，丧尸之后还有漫长的寒冬纪。
这个冬天不是暂时的，接下来的无数春夏秋，也会一样飘着雪花。
【十一】 先前手机有消息提醒我一直没看，只会腾出空来打开看了一眼，是小姨发来的。
还是像以前一样问我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我回复：「小姨，我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如果你那边需要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 小姨发了个微笑的表情，然后说： 「小姨这边也好，云云勿挂念。 你哥跟我说你离家出走了，我就知道你脱离你爸妈一个人住了，其实离开他们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 宋淮山那个告状精。
我翻了个白眼，然后准回个可爱表情包。
这时小姨的消息又过来了。
「小姨相信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哪怕小姨有天不在人世，也能放心了。 」 看到这句话，我的右眼皮跳了两下，直觉小姨有些不对劲。
我拨通她的号码想跟她说说话，可是对方的手机却一直无法接通，微信电话也是一样，看来小姨是铁了心不接电话。
我的心慢慢地冷了下来，只祈祷小姨千万别有事。
午饭的时候，我跟贺倾吃了一些压缩饼干，就着我地窖里搬上来的一桶饮用水。
昨天接的自来水就用来洗漱和冲马桶。
贺倾效率很快，发电机安装好以后蓄电池里面还有些电。
他拿着我的充电器链接手机，然后插入发电机的插座上，提示音一响，果然充上电了。
虽然说我们都知道，手机这种东西总会有坏的一天，但是现在它还是我们跟外界交流必不可少的工具，毕竟这种时候谁都不会想跟外界断联。
社区群里又有人说话，是有人艾特宋淮山让他再给大家弄些东西吃。
宋淮山的回复都带着浓重的怨气：「你们已经把我家所有吃的都拿走了，还让我找东西吃？真是贪得无厌。 」 贺倾也看到了他的回复，无奈笑了笑： 「他倒好意思说别人贪，明明自己也是拿你的东西做顺水人情。 」 我耸耸肩，有的人就是乌鸦站在煤堆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十二】 晚上准睡觉的时候，贺倾扔给我一套毛绒绒的睡衣，粉色的珊瑚绒，看起来就保暖。
我惊讶地看向他，贺倾又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套蓝色的，明显是男女情侣款。
然后某人单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白净又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昏黄灯光下晕出些许羞涩。
「就是，之前买的，现在这个天气穿，刚刚好。 」 我说他包里鼓鼓囊囊装了什么也不让我看，原来还带了这个。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容。
末世前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戳破，末世之后再重逢，我们却自然而然都在心里默默把对方当做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就好像早该如此。
101 是两室一厅，都有床，所以我们一人一个房间，自己睡自己的。
半夜被冻醒，我想着天气这么冷，还是该把家里所有的被褥都拿出来盖在身上，才好御寒。
其实我还想过，是不是可以在房间里安个炉子什么的，毕竟我还准了些煤炭。 但是，在密闭空间里，这些东西燃不尽就会导致一氧化碳中毒，我想暂时还是不要冒这个风险。
起床拿了两套放起来的棉被，碰上起夜回来的贺倾。
我说：「正好，你拿床被子回去盖。 」 他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朝我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脸，感叹道：「好凉。 」 然后便不由分说地把我打横抱起，抱着棉被的我，被送到了他的房间里。
他把我手里的两床被子盖在我身上，又钻进自己的被窝隔着被子揽住我，温声道：「睡吧。 」 我却有些睡不着，在黑夜里睁着眼睛。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心里没来由地安定。
末世中能有这样一份安宁，是我心之所愿如今梦想已成真，我甘之如饴。
【十三】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怎么亮，贺倾还没有醒。
我没有直接起床，而是像末世前一样自然的拿过手机看看新动态什么的。
但是一解锁屏，屏幕上弹出的消息，让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睡着的时候，手机习惯性静音，没成想就在这段时间，小姨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发了消息，还发了很多条。
「云云姐，我爸把我和我妈赶出来了，所有的东西都在他和他小三那里。 」 「我们现在走投无路了，妈也不想活了，一直在寻死。 」 「她不想让我跟你说，但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云云姐，你能帮帮我们吗？」 凭借称呼和口吻，我看出这些应该是我表妹魏蔚用我小姨的手机发的。
因为我睡着，没看手机也没回她消息，所以她那边等了半天，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发过来一段话。
「云云姐，真的对不起，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自作主张来找你。 但是我真的不想让我妈死，求你帮我照顾我妈一段时间，我把她送到会自己离开的。 」 看到这里，我的心里一阵钝痛。
昨天小姨说完那些话我就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居然成真。
之前我也一直打电话询问过她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小姨总是直爽地说：「小姨这边都好，小姨没事。 」 我上大学是靠小姨资助的，钱还没全还完。 在末世前我不顾众人的嘲笑囤物资的时候，小姨也赞助了我很多。
而小姨现在被人赶出来了，却还是不肯麻烦我。
如果不是魏蔚担心她妈妈，我这个表妹也是不会来求我的，她还懂事地说自己会离开。
魏蔚今年才十二岁啊，明明也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我打电话给小姨，想问她们在哪，电话接通了，那头却吵吵闹闹的。
我竟隐约听到了我爸妈和宋淮山的声音！ 小姨，在那头带着哭腔对我说： 「云云，魏蔚不见了！」 【十四】 仔细一问才知道，小姨怕表妹麻烦我，没有跟表妹说我现在在 101 住，所以我表妹揽着小姨到我爸妈家去了。
然后呢，401 那几位确实让她俩进去了，毕竟一个是我妈亲妹妹，一个是亲外甥女。
但是宋淮山跟我表妹说，可以收留她俩一段时间，但是作为条件，需要我表妹出门去找物资。
我表妹当了真，把她妈放下就直接出门了。
我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想的，为什么没人拦一下。
外面寒风呼啸，成年人都挨不了冻，更何况表妹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亏他们能说出那种话。
我让小姨把电话给宋淮山，直接朝他吼道： 「宋淮山，你还是人吗？ 「你能把食物分给陌生人，现在却逼自己还没成年的表妹一个人出去找东西！」 假圣母宋淮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爱子如命的我妈，倒是把电话抢过去了： 「宋淮云你个死丫头，凭什么说你哥？自己跑外面逍遥，不管你爹妈死活。 你要是有本事就把你小姨接走，别在这里假惺惺地指责别人？」 我闻言，冷笑：「我小姨比我亲妈还亲，我当然会把她接走，如果我找不到魏蔚，你们也给我等着瞧。 」 说完便挂断电话。
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心中郁结难消。
忽然听到了磨刀的声音，一转头不知道贺倾什么时候起的床，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拿了一把大砍刀正在那里磨。
刀身跟我胳膊一样长，刀刃锃光瓦亮的。
见我瞪大眼睛盯着他，贺倾很认真地问我： 「拿这个吓唬吓唬他们，怎么样，还凑合吧？」 这大刀，岂止凑合，简直就是完美。
【十五】 时隔一天再回到 401，屋里已经大变样。
我站在门口，看着屋里家具被翻得乱七八糟，我在客厅的床也被人掀翻在地。
原本放在床底下的食物也没了，估计都被昨天那些人抢走了。
「呦，这么热闹？」 我语带嘲讽，幸灾乐祸之意溢于言表。
给我开门的是我妈，看见我是空手来的，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指着沙发上的昏睡着的小姨道：「你小姨在那儿呢，你快点带走吧。 」 我走过去，看到小姨半个身子都快从沙发上掉下来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
小姨其实不止帮过我，也帮过我们全家人的忙，现在就被人放在这里不管不顾。
我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这时我妈却只顾着看我身边的贺倾，她眼前一亮，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这小伙子真壮，一看日子过得就不错。
「宋淮云你个臭丫头，真是走了狗屎运，自己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也不顾我们的死活。 」 我刚想把小姨扶到自己肩上，但是昏倒的人比我想象中要重得多，还是最后贺倾背起了我小姨。
我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小姨身上，然后对还在喋喋不休的我妈说： 「从狗屎一样的家里走出来，我当然会走运。 我从前没有生活费的时候，你们管过我死活了吗？」 宋淮山皱眉，对我道：「宋淮云，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 「妈妈岁数大了，爸爸前天被你气病到现在还在床上爬不起来。 你难道不知道，作为女儿就该给自己的父母端屎端尿吗？不然要我这个做哥哥的动手？」 简直可笑，我刚要说话，贺倾抢在我前面，拔出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大砍刀，面无表情地像舞剑一样摆弄了两下。
动作轻飘飘的，但是这刀的架势实在吓人。
宋淮山连忙躲到了我妈身后，哆哆嗦嗦地不敢出声了。
我在贺倾身后探出个鬼脸：「你爸你妈从小就宠你，现在是你投桃报李的时候，都推到我身上你还当什么二十四孝子？ 「我是比不了哥哥，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还能装大方。 」 「不像我，只能天天跟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好怀念跟爸妈一起吃泡面的日子哦。 」 我笑眯眯地朝着呆立在原地的宋淮山招招手：「哥哥，再见哦。 」 【十六】 背着小姨回去的时候，我发觉有人跟踪。
不用猜就知道，我妈跟宋淮山悄悄跟在了我和贺倾的身后，估计是想知道我们住哪。
贺倾当然也注意到了，我们很有默契地径直走过 101，直接走出单元门。
我把外套脱下来罩在了衣裳单薄的小姨身上，把帽子盖在她头上，我今天出来特意穿得多，所以少穿一件也没有很冷。
既然他们要跟踪，我们也正好出门去找表妹魏蔚。
在小区里找了一圈，我试过边走边喊，可一直没有回应。
心里的担心一点重过一点。
魏蔚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为了把她妈带过来一晚上没睡，现在还在外面帮宋淮山他们找吃的。
想到这里我就情不自禁地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回头去狠狠揍宋淮山一顿才好。
直到快出小区门口了，碰到一对大包小裹的男女，惊慌失措地从附近的单元里跑出来。
这俩人一看见拿着大砍刀的贺倾和我吓了一跳，慌不择路地绕过我们准跑开。
我心里奇怪，这俩人是怎么了，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待在家里，现在还慌慌张张的。
不过我们没多想，还是继续找人。
谁知那俩人又去而复返，其中那个女孩大着胆子拉着我的袖子，十分严肃地对我说：「姐妹，这地方不能待了，快走吧。 」 见我跟贺倾没有什么表情，便知道我们没有听进去。
她看了自己男朋友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小声地道： 「真的，我没骗你，这地方有人吃人！」 【十七】 「吃人」两个字她没有压住嗓子，险些破了音。
被宋淮山和我妈远远地听到，他们便悄悄地走了。
而我听女孩说，她跟男朋友就住在那栋楼里。
他们家对面住着两兄弟，也一直从末世存活到现在。
但是这几天，那家门口总是飘着一股香味。
而且还是肉香！ 这对情侣不明白，这种时候，大家存粮都不多了，他们是哪来的肉？ 俩人忽然福至心灵，他们一想到有的人在穷途末路，宁可同类相残也要活下去，这对小情侣心里便隐隐有了猜测。
当他们在猫眼里观察到这对兄弟里的哥哥出门回来扛着一个小女孩回到家里，这对小情侣就更确信了。
「末世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现在出门太危险了，快点回家吧。 」 那个男朋友叮嘱完我和贺倾，就带着自己女朋友赶忙走了。
我跟贺倾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担忧。
不出意外的话，按照他们的描述，那对兄弟扛回家的很有可能就是我的表妹魏蔚。
如果真的是像他们说的那样，魏蔚可能会被当做羔羊，随时都有被下锅的风险。
那我们一秒都不能再犹豫！ 打定主意，我和贺倾走进单元门，爬楼梯到 602 门口，那个女朋友说他们兄弟就住在这里。
就像那对情侣所说的，我也闻到这家门口果然飘着一股淡淡的肉香味。
味道越香，我心里越忐忑，几乎是默默哀求着，魏蔚千万不要在里面遇害。
贺倾把小姨放到楼梯上靠着，自己右手拿着砍刀背在后面，抬起左手敲了敲门。
而我也戒地站在他身后，做好了跟两个男人搏斗，夺回妹妹的准！ 敲了几下门，终于有人应声。
一个清亮的男声在里面喊道： 「我们也没东西吃，快走吧！」 我们没说话。
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跟空气里还留存的食物香味不相符，又改口： 「你们来晚了，我们已经吃完了，别在门口待着，我们家里五个男人，揍人很凶的！」 五个男人，我差点就信了。
贺倾出声道：「我们是来找人的，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别说不在你们这儿，有人已经看到了是你们带回家的。 」 屋里忽然没了动静。
我忽然想到如果他们是为了用人饱腹，肯定不会老实把人交出来。
刚要再出声，那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是宋淮山吗？」 我听这声音，惊喜道：「魏蔚，是我！」 里面的人听到我的声音，房门立马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扎着马尾的脑袋探了出来，随后魏蔚像颗小炮弹一样扎进了我的怀里。
「表姐，我好想你！」 【十八】 魏蔚出来后，一个大概二十岁模样清秀的男生站在门口。
看我和贺倾确实是来找人且没有恶意的样子，他便主动让我们先进门再说。
贺倾背着小姨，我牵着魏蔚的手进了屋子里。
魏蔚看到我把她妈也带来了，看着昏睡过去还没有醒来的小姨，又高兴又难过。
沙发上，魏蔚坐在妈妈身边，委屈地对我说：「我本来只想把妈妈暂放在那里再去找表姐你的，但是大姨不愿意。
「表哥说，只要我给他们找到些吃的，他就可以劝大姨收留我妈，我就出来了。
「可出来没多久，我又累又饿，就晕倒在外面，是这个哥哥救了我。 」 她指着那个让我们进门的男生，我很感激地对他说了「谢谢」。
男生摆摆手说没什么，还问我们饿不饿：」家里其实还剩了一些吃的。 」 我忙拒绝，这种时候食物稀缺，还有东西吃已经很难了。 我们也不缺食物，完全没必要占用别人的资源。
那男生还是端过来一碗肉汤： 「那就给这个阿姨喂些吧，我看你们不像挨饿的人，但是这个阿姨看起来不是很舒服。 」 我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然后接过肉汤喂小姨吃下。
吃到碗底，只剩几块小骨头，贺倾凑过来，好奇地问道：「方便问下这是什么肉吗？并不像普通家禽。 」 男生还没说话，刚擦干眼泪的魏蔚开心地抢答道： 「这是甲鱼肉！」 【十九】 我和贺倾没有吃过甲鱼肉，都感觉很新奇。
那男生笑道：「说来也巧，末世前家里买过一次甲鱼，刚好生了几颗蛋被我弟弟埋在花盆里了，后来也就忘了。 末世中期孵出来了，我们当时还有吃的，用些剩菜剩饭养了起来。 最近养大了，刚好可以吃。 」 听到他提弟弟，我才想起来，那对情侣说过这家里住的是对兄弟。
不过进门到现在还没见到人，还怪好奇的。
正巧这时，卧室的房门开了，男生回身招呼开门的人过来。
「弟弟，过来打声招呼，家里有客人。 」 这兄弟俩还挺有礼貌的。
我和贺倾的目光都放到那个弟弟身上，最后两个人都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或许是我们先入为主，看到那对情侣蛮害怕的样子，还以为这俩兄弟是身强体壮的大汉。
他哥确实身强体壮，这个没错啦。
而我们没想到，兄弟俩里的弟弟，居然只是个还喜欢嗍着手指头的奶娃娃。
「我叫李卫，这是我弟弟，李和和。 」男生自我介绍道。
【二十】 小姨吃了些热肉汤，神色没有那么苍白了，有快醒的预兆，李卫便让我们等人醒了再走。
我们推辞不过，便留在那对兄弟家里聊起了天，互相提了提自己的经历。
这兄弟俩其实也蛮惨的。
末世刚开始，李卫爸妈在抢购食物的途中被丧尸咬了。
这对父母努力保持清醒，抱着食物回到家里，却连两个儿子都不敢多看一眼，关上门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是他们为两个孩子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那时候李和和才三岁，还是个不懂事喜欢哭的孩子，不懂什么是死亡与永远分离，整天吵着要爸爸要妈妈。
李卫也想爸妈啊。
可是当时丧尸每天在楼下徘徊，甚至还有误入楼道里的。
它们一听到屋子里有声音就激烈地撞门。
撞门的声响还会引来更多丧尸。
李卫只能捂住弟弟的嘴，在房间角落无声流泪。
后来再长大一点，李和和已经不会总是吵着要爸爸妈妈了。
但是李卫知道，弟弟还是很想父母。
因为李和和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都在看芦花鸡。
那些芦花鸡末世前李卫养的宠物，只有鹌鹑那么大，蛋也很小。
末世的时候，那些小鸡蛋一部分做口粮，一部分能够孵化的被李卫培育成小鸡。
小鸡跟在鸡妈妈的身后，叽叽地叫着。
李卫听到李和和也小声地跟着喊： 「妈妈，妈妈。 」 听李卫说完，我想到自己不负责任的父母。
有的父母死了，他们还活着。 有的父母活着，他们已经死了。
李卫的父母去世了，他们对孩子的爱还在。 我所谓的双亲还在世，却只当我是累赘和空气，人与人差别就是这么大。
【二十一】 跟李卫和李和和两兄弟告别，我和贺倾带着苏醒的小姨和魏蔚回家。
小姨不好意思再让贺倾背着，我就搀着她走。
路上，我忍不住抱怨： 「小姨，你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居然还寻死，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魏蔚跟我说的时候有多难过。 」 才说两句，我自己眼眶便酸了，声音里也带着哽咽：「外婆已经不在了，你和魏蔚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 小姨叹了口气：「是我一时想不开，以后不会了。
「你那个混账姨夫，末世前我就知道他有小三，但是为了整个家，我咬咬牙忍了。
「没成想，后来他把那小三还有那个私生子都给带回来了！说什么我没能给他生儿子，他不能让他们家断了香火。 」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末世了还有人惦记着香火的事情。
怎么，他是有什么优秀基因是需要永流传的吗？ 魏蔚也不开心地补充道：「那个小三一来就挤对我妈妈，我爸也偏心眼，只对那个小三和儿子好。
「他们还把我和我妈冬天穿的羽绒服抢走做棉被。 我妈感冒了，他们就想逼死我妈，不给她东西吃，我妈前几天总是以泪洗面，差点寻死，我心想这样不行，就带着妈妈来找表姐你了。 」 小姨还很愧疚：「我知道这时候大家过的日子都难，你的吃的用的估计就勉强够你们两个人用，所以我才不想跟你说。 」 我拉过她的手，坚定道：「没有小姨你和贺倾，我也弄不到这些储，你们尽管住，吃的肯定会有，大不了大家都少吃点而已。 」 贺倾揽过我的肩，朝小姨道：「以云云的储，确实只够我们两个人。 但是加上我的，就完全足够了，我们一会把云云那里东西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去我那。 」 贺倾也有自己的资源储我一直是知道的，原本我们俩就说好，先在我那住，再去他那里。
但是我绝对不会像宋淮山一样拿别人的东西自己作人情，所以也就没提。
而贺倾自己主动说了，我知道，他是真心接纳我的两个亲人。
逢此世，得遇此人，便是我之所幸。
【二十二】 回到 101，我们只休息了一小会儿，便开始把能装的东西大包小裹地打包起来。
当然，想要帮忙的小姨被我们按住了：「人还生着病就别捣乱了。 」我无奈道。
米面、煤炭、桶装水太多太重，我们决定还是把它放在地窖里藏起来，等以后用的时候再来取。
剩下什么被褥、衣服还有日用品等是这次主要带走的东西。
我还发愁，这么多东西光靠四个人拿也不知道要拿到什么时候。
但是贺倾说他的车就停在这附近，是辆七座车，能装很多东西。
我情不自禁朝他竖起大拇指：「你简直就是我的金手指。 」 又体贴又细心又强大，还长得帅，很难不爱。
我们没有选择在白天张扬的出去，而是准吃完晚饭，趁着月色偷偷搬。
晚饭拆了一包小袋面粉，小姨给我们做了一锅手擀面条。
碳水在嘴里回味中带些甘甜，富有弹性的面条糯香劲道，不用多余的配料，只要一点盐，散发着粮香味的面条就已经足够好吃。
吃多了方便面再吃它，哪怕清汤寡水，也会觉得是人间美味。
表妹吃到最后放下碗，也许是氛围太好，加上人也吃饱了，让她回想起这几天的委屈，忍不住发泄似的哭了出来： 「妈妈，我对不起你，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 」 魏蔚哽咽道：「一想到你辛苦采买的那些米都落到了我爸和小三手里，我就不甘心，临走前，我就把爸爸便秘吃的几瓶泻药全都捣碎了拌进了米袋子里。
「妈妈，你会不会怪我太狠心了？」 小姨愣了一下，然后慈爱地伸手揽过表妹：「怎么会呢，我女儿是最贴心的小棉袄。 」 「不过……」 她顿了顿： 「早知道你放泻药，我就不放安眠药了。 」 我：…… 我怎么没想到这招呢！ 居然没往留给宋淮山他们的食物里掺点东西，我遗憾地狂拍大腿。
还是太老实。
贺倾看着我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怎么可能猜不出我在想什么。
他默默道：「其实还不晚。 」 【二十三】 半夜，我和贺倾装完车，把一碗面条放到 401 门口。
然后悄悄开车走了。
等路过李卫和李和和他们单元楼时，我下车把一包面粉一些零食还有罐奶粉，以及今晚没吃完的半锅手擀面都送给了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弟。
他们救了魏蔚还给小姨喝了一碗肉汤，在我们食物充足的情况下，这些回报还是要给的。
李卫不好意思收，让弟弟捧了两只芦花鸡，他说这是一公一母，母的可以下蛋，能不能多繁育几只，就看我们的本事了。
我当然推拒，而他们兄弟俩直接把我推出了房门。
我无奈地笑了笑，转身下楼。
上车后，我坐在副驾驶，给小姨她们看怀里的小鸡。
小鸡叽叽喳喳地叫着，鲜活的生命总是会让人充满希望。
只要有生命在，人类的希望也会传递下去。
「下雪了。 」贺倾轻声说。
车窗外，漫天雪花洋洋洒洒，好像下个没完。
【二十四】 宋淮山睡到下午才醒，一起床脑仁鼓涨涨得好像要爆炸了，稍微一动，头都疼得不行。
他觉得自己是感冒了，躺在屋子里喊妈。
他妈听到宝贝儿子的呼喊，挣扎着起身，但是同样头晕眼花。
她想让孩子他爸先去看看儿子怎么样了，伸手一推，昨晚还叫嚣着让宋淮云给他找药的男人，现在硬得像块冰冷的棺材，一点活气都没有了。
他妈愣在床上很久。
宋淮山叫不来他妈，生气地躺回被窝刷起了手机。
虽然家里停电了，他暂时还有移动电源能给手机续航。
一打开朋友圈，发现平时不发动态的妹妹宋淮云连发好几条朋友圈。
晒早饭、晒午饭、晒小鸡，还有她跟那个男人的合照，两个人都带着淡淡的笑容，一脸幸福。
宋淮山呼吸猛地粗重起来，瞪大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整个人都阴森可怖。
他末世前也算是个「自认为」温润如玉的人也「自认」自己十分善良，为什么好心没有好报？ 而宋淮云那么自私，连自己爸妈和亲哥都不管不顾了，现在还能那么滋润？ 他们一家人都没东西吃了，宋淮云居然有脸发朋友圈，怎么一点同理心都没有！ 老天真不公平。
越想越饿，宋淮山顾不得头疼挣扎着起身，在屋里翻了一圈，果然没有东西吃。
宋淮山又去爸妈的屋子里。
推开门，妈妈回头看着儿子，眼里有惊恐也有难过，老女人颤着手指着他爸说： 「你爸，没气了……」 宋淮山挤不出一点眼泪，他只觉得整个人又冷又饿，连伤感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他伸手把自己爸爸衣服扒下来，自己穿上，企图保暖。
其间碰到他爸的肉，虽然人已经凉了，但是身上还是稍微有些弹性的。
宋淮山抿了抿嘴，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妈让他把爸爸抬到下面埋起来，宋淮山像没听到一样走出房门，他准到外面找东西吃。
不过打开房门，就看到一碗面放在楼梯边上。
宋淮山欣喜地捡起碗，碗里的面条都快冻成冰坨坨了。
他拿到屋里，拿出自己的书本，用打火机点燃了放到灶台上，然后把面碗扔到灶上热。
面稍微化了些，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吃。
一开始还好，他只吃了上面薄薄一层。
后来吃下面的时候，嘴里只有一个感觉： 「好咸。 」 这碗加了许多盐的面，正是贺倾和宋淮云的杰作。
宋淮山不知道，他只觉得是上天的恩赐。 上天可怜他好心没好报，所以给他送吃的来了。
面吃完了，哪怕咸得要死，他也一口都没给他妈留。
可是这一碗面完全不够他吃，他现在又饿、又渴。
宋淮山想到了他爸爸。
他爸也喜欢他这个儿子，一定不希望自己儿子饿死。
目光触及厨房的砍肉刀，他缓缓起身，拎着刀，朝屋里走去…… 宋淮山记得，那天，他听到了他妈最刺耳的尖叫声。
【二十五】 倒腾完带到贺倾家的物资，我们没什么事干，就看了眼手机里社区群消息。
宋淮山忽然冒头，在群里说，他要给大家分肉，让大家去取。
贺倾和小姨还有表妹看到这个消息时，都很惊讶。
贺倾忍不住奇道：「宋淮山哪弄来的肉，他白莲还没当够吗。 自己不留着吃又想着到处分，怕是没记住上次的教训？」 「可能他疯了。 」我淡淡道。
最近喜欢上了养鸡，芦花鸡虽小，下的蛋倒不少。
靠着发电机供电的孵化灯，我们孵出了很多小鸡，都养在了贺倾的家里 ——是贺倾养父留给他的一套别墅。
我们这里，末世前人口也不多，房价倒没有特别贵，住别墅的也不全是千万土豪。
不过末世之后能有这么大的地方住，也挺不错的。
光看他的地下室就不知道比我的地窖大了多少倍，里面的空间大，能存的食物和水自然更多。
当我正数着多少颗芦花鸡蛋能摊一张煎饼果子时。
贺倾又给我看了社区群里的消息。
许多去取肉回来的人都在群里破口大骂宋淮山有病，怒斥他怎么能做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那可是他的亲爸啊。
宋淮山只回复了一句话： 「我是为了你们能活下去才大义灭亲的，你们怎么不知道感恩呢？」 我看到这里，已然明白，宋淮山之前说要分的肉到底是什么肉，也隐约猜到了发生了事情。
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淮山自己心有歹意，对亲人下手，还要借着分肉的名头拉其他人一起下水。
估计是，自己堕落了，也不希望别人手上干净。
他利用人都有从众性，自己开了吃人的先河，肯定会有人开始效仿。
到时，他便不是唯一一个做错的人。
我有时候很佩服他，明明拥有很多人都没有的狠毒与自私，却硬要装出自己很清高善良的样子。
如果他把自己的自私贯彻到底，不那么伪善和道貌岸然，说不定还能过得好些。
【二十六】 那天的雪下起来就没再停过，到现在下了足足有一层楼那么高。
我们四个人两两一组轮流在别墅四周扫雪，彻夜不休，生怕雪挡住门窗，连门都打不开。
这几天扫雪的活干下来，每个人的饭量都见长，睡觉的时候也都睡得很死，大家都累倒了。
不过有雪也有个好处，现在水管都被冻住，不再有自来水。 我们洗漱，肯定舍不得拿纯净水，就到外面取雪放屋子里的盆和桶里融化。
过了几天，雪终于停了，我们也不必天天扫雪了，我跟贺倾决定，晚上吃火锅来庆祝雪停，小姨和魏蔚听了也很高兴。
最近没什么晴天，发电机里的电都是靠我们用上面的动力装置储存的，可以带动低功率的小电锅。
火锅底料都是牛油和干料的结合，加上天气冷，所以放久了倒也没什么事。
贺倾还储存了不少冻干蔬菜和肉干。
这些都是我们平时都舍不得吃的，今天难得都放松一回，都敞开了吃，每个人都很开心。
只是吃着吃着，我总感觉背后阴森森地冒寒气。
刚开始以为是穿少了，但是我似有所感地朝窗户那边看了一眼。
只一眼，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宋淮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找过来了。
他的脸此刻正紧紧贴在窗户上，脸色青紫，神情僵硬而可怖地看着我们。
活像个丧尸。
估计宋淮山找到这里，也是因为附近只有这个别墅周围被打扫了。
平时别墅所有的窗帘都是拉上的，白天也不例外，主要是防有人注意到里面。
但是这几天天气阴沉，白天屋子里太暗，有时候也会开个小缝透光。
就是这个小缝，让宋淮山钻了空子。
贺倾和小姨也顺着我视线的方向看到了窗外的宋淮山。
我和贺倾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放下碗筷起身向外门走去。
小姨则是拉着毫不知情的表妹接着吃东西。
出门的时候，贺倾带上了他那把砍刀。
【二十七】 宋淮山居然能活到现在，我是没想到。
想想也是，那些肉省起来吃也能吃很久。
毕竟我爸是个膘肥体壮的成年人。
「你们的生活倒是滋润。 」 宋淮山脸色青紫，唇色苍白，远处看像鬼，近看也不像人，尤其是那满眼的嫉妒和恶意，藏也藏不住。
如果不是有个拿着砍刀在旁边的贺倾，估计宋淮山恨不得上前来撕了我。
我看着他一身并不算多厚的衣服，直言：「你这一身，在外面待久了，是要被冻死的。 」 宋淮山冷笑两声：「你装什么？要是真好心就去给我弄几件衣服来。 」 我撇撇嘴，有些无语。
谁关心他了，脸大，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还好意思要衣服。
宋淮山见我不为所动，有些不爽，却也知道他拿我没办法，我们又面对面对峙了一分钟，宋淮山忽然示了弱说：「妈被我气倒了，她临死前想跟你道歉来的。 」 我：「哦，挺好，这是你们应该做的。 」 宋淮山沉默了一下。
或许看我软硬不吃的样子，心里压着的火又起来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高中毕业回到家里之后，爸妈都不管你吗？」他反问我。
「因为全家人都不希望你上大学，只想让你早点嫁人，用婆家给的彩礼给我娶老婆。 从头到尾，你在这个家里就是多余的。 」 我毫不惊讶。
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他说的这些事情我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反倒他像傻子一样，以为自己说的能击垮我的内心。
可是光给我添堵有什么用呢？ 我过得很好哎。
贺倾走上前，扬手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厌恶地道：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让人恶心。 」 宋淮山被打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他的目光始终在我身上： 「你恨我吧，打我吧，我是做错过，我还吃了自己的亲人，我是要下地狱的。 」 咽气前，他忽然叫了我一声妹妹： 「妹妹，你能给我收尸吗？我不想被别人吃掉……」 我看着他胸口起伏逐渐衰弱，生命体征慢慢消逝，脸上却出现了笑容，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
我知道这是人被冻死的前兆。
寒风刺骨，我不想在外面多待，跟贺倾拽着宋淮山，把他拖得远远的，然后再没多看他一眼，直接回家了。
而他临死前问我的那句话，我的答案没对他说，却再明显不过。
「不可能。 」 【尾声】 我们在自己的庇护所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年，三月份的时候，我跟贺倾像往常一样拿着桶出门取雪，却被屋檐上的冷水滴钻到了脖颈里，凉得一哆嗦。
可我却顾不上其他，跟贺倾惊喜地相视一笑。
天气开始回暖了，冰消雪融，或许预示着末世的尾声即将到来。
只要挨到寒冬纪结束。
到时春天已至， 一切皆能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