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专栏《少女阿修罗：我要带刺，还要开花》
大一军训，系花砸碎我的翡翠吊坠，只赔了 200 块，还不以为然说是假货。
后来，我聚餐过敏进急诊，被全班嘲笑没有公主命，却一身公主病。
于是大哥买下整所大学，二哥盖了八层的新食堂给我开小灶，三哥空降当校长，四哥黑进校园网开了个顶级翡翠科普讲座……
救命——隐形富豪竟然是我那几个哥？
1.
我妈是美食街卖烤冷面的。
丧偶八年后，带着我嫁给了隔壁旋转小火锅店的老板。
火锅店老板有四个儿子，都比我大几岁，长相一个比一个招眼。
后爸不喜欢我，高中时每次问他要生活费，都跟扒了他一层皮一样。
学校离家五公里，但他们不想出住宿费，只让我每天走读。
这样，周一到周五，只需要中午在学校吃一顿。
后爸仔细算了算，每月给我一百五。
「我问了，你们食堂七块钱就能吃饱。 每月剩下十块，你省点花，还能买点零食文具。 」
食堂确实有七块钱的饭。
可那是最低配的一素一米饭，往往不是番茄炒蛋盖浇饭，就是麻婆豆腐盖浇饭。
我捏着 150 块，吃了这俩菜色整整一学期。
每次好朋友问我干吗不打那种餐盘盛的三素一荤，我都逞强笑着摇摇头：「没办法，我就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 」
问得次数多了，我便每天下课后故意磨蹭会，尽量一个人去吃饭。
我那几个哥哥在外地上学，平时在家都很护着我。
可惜离得远，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两三次。
我跟大哥、四哥关系最好。 秦逸性子冷，秦放笑眯眯爱捉弄人。
后爸对自己的儿子一视同仁，只给最低限度的生活费，每月 800 元。
可他明明有钱。
小火锅店生意很好，每个月能挣两三万。
这钱他不给孩子花，不给我妈花，总是偷偷散给网上搔首弄姿的主播一大半。
平时没事，还爱打德州扑克赌钱。
尽管这样，我妈还是死心塌地跟着他。
甚至两口子有了什么矛盾，都会团结起来拿我出气。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高三一模前的家长会。
他醉醺醺喝了二两白酒去，满不在乎地半躺在我座位上晾肚皮。
家长会开到半截，他就不耐烦地起身要早走。
他离场后，我看见自己那考了级部前五的成绩条，被随手扔在地上揉成团。
回家关在房间里哭，妈妈看见，居然还骂我晦气。
每次放假哥哥们回家，就是我最宽裕的日子。
过年的时候，大哥秦逸就曾偷偷塞给我几千块。
嘱咐我自己平时买点吃的用的，还有额外的需要，就随时发微信找他。
他才上大二，平时生活费又那么少，我不敢接。
可我不接，秦逸就会黑脸。
「让你拿着就拿着。 不过有条件，别和爸妈讲。 」
我懂事地点点头。 这意思应该是，要是爸知道他有钱，恐怕连每月的 800 都吝啬给了。
可很快，我发现事情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他居然给我买了全套的苹果。
从手机到电脑都是当时市面上的顶配，至少要好几万。
又私下给我转了十万块钱，说让我开学置办东西用。
再夸张的奖学金，也没有这么多钱吧？
犹豫着问出口，他却长眉一挑，屈指弹向我的脑门。
「打工攒了点钱，放心花。 去了新学校，别那么节俭。 」
说完，还给我戴上条项链。
吊坠是翡翠的，我不懂玉，只觉绿得扎眼。
「这……肯定很贵吧？我不敢要。 」
秦逸一如往常地惜字如金：
「地摊买的，拿着。 」
四哥秦放更夸张，开学后带我出去买衣服，竟然开了辆灰色兰博基尼。
「你哪来这么多钱？该不会网贷了吧？」
我研究半晌怎么开车门，下巴都要惊掉。
他只是笑，「哥哥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本事？」
「该不会是你自己挣的吧？你做什么非法的生意了？」
秦放帮我扣上安全带，又无奈地揉揉眉心。
「小傻子净操心。 借的，我借的朋友的，行了吧？」
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堪堪落了地。
2.
军训那几天，偏偏艳阳高照。
求雨仪式没起效，穿着密不透风的军训服，所有人站军姿时都垂头丧气。
休息间隙，老乡会的学长学姐，纷纷提了冰柠檬水和西瓜来看我们。
大一新生看他们的眼神，犹如看天神下凡。
系花学姐将柠檬水递过来的时候，多看了我一眼。
然后侧头便笑。
「学妹，你这翡翠吊坠，能让我看看吗？」
她声线很高，瞬间一圈人都向我脖子看来。
我慌了一下。
教官其实不让我们戴饰品。
这条因为是哥哥送的，我习惯天天不离身，昨天洗完澡才忘了摘。
这下被点破，过会罚军姿是免不了了。
还没等我回答，她就自顾自地将项链取下，放在手心端详。
半晌，突然噗嗤一笑。
「我家上个月刚捐过一块类似的给慈善拍卖，要几百万呢。 」
我一怔。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硬 cue 项链，就是为了提一嘴自己家捐过几百万的翡翠？
正想着，学姐手一松，翡翠落地，碎了。
「喂！！你怎么把别人项链……」
我心疼地拾起残骸的碎片，满怀恼火。
「你这块嘛，仿制品而已，用不着这么心疼吧？」
她莞尔微笑，「好啦，对不起嘛 ～ 那赔你 200 块好了？」
这条项链即使不值钱，也是哥哥送我的护身符啊。
「行了，休息时间结束。 陈念，你也别再闹了。 」
教官竟然过来特意帮她解围。
周围的同学也纷纷不耐烦地看着我。
我从小在家里习惯了忍气吞声，又刚刚入学，实在不想出风头把事闹大。
况且秦逸送我项链时，确实也说过是地摊买的。
也只能先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虚荣心嘛，人人都有。 」
她甩下两百块，临走前还理解地按按我的手：「你们攒点生活费，买个施华洛世奇也挺好的嘛。 」
后来那天，我被教官罚了很久的蹲姿。
起身的时候脚麻得要命，差点一头摔在地上。
刚入学大家还不太熟悉，今天的事传遍了全系，也没人替我说话。
回到宿舍，几个舍友甚至还抱团窃窃私语，偷偷翻看我桌上的护肤品。
那是二哥硬要给我置办的，鱼子酱精华和全套赫莲娜。
「项链戴假的，这些应该也是假的吧？」
想反驳，却有些无力，最终只好忍气吞声地拉上床帘。
毕竟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真假。
几个哥哥殷勤帮我置办东西，是一片好心。
就算买的假货，应该也是不想我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
而且他们也才二十几，哪来那么多钱给我买这买那？
我收到心意就够了。
明天开始，还是把那些「大牌」的东西收起来算了。
今天项链的事，我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最难受的不是被嘲笑用假货，而是自己哥哥的心意被拉出来在众目睽睽下蹂躏。
平时吃吃最便宜的午餐，穿穿几十块的衣服，听听同学对我家境的议论。
这样的日子，反正也过惯了。
可我没有预料到，后面她们对我的恶意居然愈演愈烈，发展到霸凌的程度。
说好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我也同样没有预料到——
几个哥哥为了给我出气，居然不惜亲自来学校，做了那么出格的事情。
3.
几天后，我在食堂吃饭。
打了份十五块的加海苔鱼子饭，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小愧疚。
也许是初高中时拮据惯了吧。
尽管大哥给我卡里打了十万块生活费，却总花得不踏实。
食堂里的电视正在放午间新闻，是 ST 科技公司的发布会。
他们新研发的一款社交 app 最近风头正劲，预计九月将在美国上市，国内日活九千万，市值过千亿。
镜头扫过发布会现场的 ST 创始人之一，黑色碎发，西装革履，眼神淡漠。
咦？
尽管戴着黑色口罩……怎么我还是本能地觉得，那人眼熟得要命。
大脑飞速旋转却偏偏一片空白，直到隔壁桌系花一声惊呼，才将我拉回现实。
「快看——我们整个计算机系的偶像，秦逸！」
秦……秦逸？！
手中的不锈钢勺哐啷一声坠地。
细细看去，这不正是我那个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大哥吗？
该死……他穿西装的样子居然这么帅。
等等，我在想什么？
系花学姐循声望来，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然后跟小姐妹继续花痴：
「听说他还在清华读研，过几年我一定要保研去清华见他！」
「才二十几岁，估计都有百亿身家了吧？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们系花玥玥！」
封玥无辜地吐了下舌头，「谁说我就要跟他在一起啦？只是单纯的偶像嘛！」
「就是，想跟玥玥在一起，他还得诚心诚意地追呢！」
我有点无语。
根据我对大哥的了解，他喜欢的类型从来不是这种作天作地小公主。
更别提让那个不解风情的大冰块主动追？
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喂，那个叫什么陈念的。 」封玥突然凝眉向我瞥来，「你笑什么？」
「没事。 就是说来很巧，我哥也叫秦逸。 」
「你哥？」她跟小姐妹相视噗嗤一笑，「就是那个送你假翡翠的哥哥啊？他也配跟 ST 创始人同名？」
不提翡翠还好，提起来我就上火。
上次被她摔碎之后，我将碎块小心地收起，放在寝室自己桌子上面。
第二天起来一看，却不知道被谁扔掉了。
问了一圈，舍友都面面相觑一脸无辜，转头走出宿舍却听见她们放肆的笑声。
封玥是我们班的助教，她们为了加志愿学时，经常去巴结。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在背后给我添堵。
所以，即使一向性子软，我也忍不住冷冷回怼了句：
「同名？说不定，电视上那个正是我哥哥呢。 」
周围静默片刻，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哎，你们听见了吗，她又开始说秦逸是她哥哥啦！」
「下一步，说不定咱们校长都能被她攀上点关系了！」
「她怎么敢的啊？什么都说成是自己的，该不会有点寒国血统吧？」
「而且明明她姓陈，人家姓秦，这么降智怎么考上咱们学校的啊？」
「救命，我不行了哈哈哈——」
隔壁桌的几个女生花枝乱颤地笑作一团，筷子都拿不稳，掉了一地。
4.
回宿舍的路上，我越想越难受，还是忍不住给大哥发了条消息。
「哥，我有点事，方便聊聊吗？」
他秒回。
「小念，我在工作，等会给你打电话。 」
我吸吸鼻子，有些失落地回复：
「没事，不用了，你先忙吧。 」
回想起刚才新闻直播里，秦逸雾霭般浓重眉眼下有着深深的疲惫。
公司那么忙，我就不拿这些小事烦他了吧。
自己坐在小树林平复了一会情绪，却收到了四哥秦放的电话。
「出来。 」他声音带着如烈阳明朗的笑意，「校门口等你，带我们小念去兜风！」
十分钟后，我换了条裙子在校门口张望。
「小念，这里！」
他又换了台车，保时捷 911，张扬的赤红色。
上了副驾驶，秋寒露重的凉意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秦放跟小时候一样自然地抽了张面纸来帮我揩，「该，让你穿这么少。 」
「哥，我自己来就成！」我不满地嘟囔，却还是顺从地擤了下鼻子。
「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
「我刚吃完，而且晚上班里有聚餐。 不过，你怎么来了？」
「谁叫你有事只跟秦逸讲？」
他目不斜视地踩了脚油门，「你二哥这几天在国外谈生意，三哥在国外留学。 劝你以后直接找我，省掉那些多余的步骤不好么？」
谈生意？留学？
再联想到大哥居然是市值千亿的 ST 创始人之一……
我的几个哥哥竟然背着家人混得这么好了吗？
我狐疑地盯着他：「该不会，你也有什么隐藏身份吧？」
秦放尴尬地摸摸眉心，「我是最没出息的，一个小小的职业电竞选手而已啦，他们都叫我 Icy。 」
我赶紧上微博搜了下他说的网名，竟然也有三百万粉丝了，每次发博都一堆迷妹围着喊哥哥。
「你们现在这么成功，为啥爸都不知道啊？」
「他？从小除了家暴就是耍横，我们亲生母亲当年得了癌症，就是被他拖着不出钱治 ，给活活拖死的……」
秦放的眼里瞬时充满冷意。
车里的气氛 down 了几度，我也沉浸在感同身受的难过里。
半晌，他才恢复了笑容：「小念，你成年了，既然从家里搬出来了，以后就有哥哥罩着你。 不要给我们省钱，你吃好喝好无忧无虑，我们奋斗才有动力啊。 」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毕竟不是亲妹妹 ，除了大哥、四哥联系得比较频繁，二哥、三哥近些年都没见过几面。 就算有事，又怎么好意思麻烦他们呢？
「认真的，不要总怕麻烦别人，特别是……我。 」
秦放的右手突然温柔地覆住我的眉眼，是令人心安的温度。
他能瞬间看穿我所有心事，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尽管推脱已经吃饱，还是被他带去了家本市颇负盛名的高级自助。
而我也果然没忍住，为了不亏本，又吃得撑了个半死。
看着我不雅至极的吃相，秦放只是安静侧头微笑，还认真聆听着我的抱怨。
听到大哥送我的翡翠吊坠被人轻率摔碎的时候，他皱起了眉头。
听到学姐跟舍友嘲笑我用假穿假的时候，他面色如寒冰。
听到她们在食堂大肆嘲笑我有妄想症的时候……
他差点把桌子掀了。
我赶紧按住秦放的手：「哥，冷静！」
「不想冷静。 」他嘴角上扬，笑意冰冷。
我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从小他都是巷子里皮得最疯的那个小孩——
这次他要是生起气来，找去学校出了什么意外，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万一被人曝光……
四哥的职业生涯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尽力挤出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哥，别担心，这些已经解决了。 她们说今晚聚餐时就给我道歉，澄清之前的所有误会。 」
「那也应该让她们为我妹妹受到的委屈，付出代价。 」
「她们会付出代价的！但不是现在。 」我晃了晃他的手臂，「好啦，你也不想我跟同学闹得太难看吧？我保证，下次如果再受委屈，一定跟你讲好不好？」
秦放眉头紧蹙，刚想说些什么，手机屏幕忽然一亮。
「抱歉，小念，教练紧急叫我回去。 我先送你去聚餐，但下次发生这种事坚决不准忍气吞声，第一时间告诉我，记住了么？」
「记住啦。 」
「第一时间告诉哪个哥哥？」
「告诉四哥！秦放！」
我笑着喊。 他宠溺地刮了下我鼻头，起身去开车。
二十分钟后，从车上下来，怕我感冒，他还给我披了件外套。
「四哥拜拜，路上小心。 」
转头，就在饭店门口，看见了助教封玥跟她身边的那几个女生。
我淡定地移开目光，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听见了她阴阳怪气的嘲讽。
「哟，怪不得心气高得敢跟秦逸攀关系，原来是有金主的人啊。 」
「陪老男人吃吃饭唱唱歌，她就觉得自己魅力大得不行了吧？」
「才大一，私生活就这么乱。 」
脚步重重一顿。
这次，我不想忍了。
5.
「不是说我所有东西都是假货么？现在又换口径说我有金主了？」
我转身上前一步，直视着她眼睛：
「大家该信哪一个？假如我有金主包养，那天你摔碎的项链就没道理是假的了吧？几百万市价，请你现在赔给我。 」
以为她会反驳，封玥却罕见地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然后我拨通了秦放的电话。
「怎么啦，小妹？」
「听见了吧？那是我四哥。 别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
然后目不斜视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小念，这边！」
一进门，选修课曾坐在一起的小瑾就热情地挥手让我过去。
「尝尝这个吧，这家店的招牌。 」
小瑾往我碗里夹了块蔬菜饼。
「里面没海鲜吧？我不吃海鲜。 」
「瞧她，没那个公主命，公主病还挺多的……」
不大不小的声音适时传入我耳中。 环顾四周，却不知道是谁说的。
有个这样的助教天天吹风，要改变班里同学对我的印象，看来还挺不容易的。
「这是菜的，她们那边那盘才是海鲜的呢，看着倒是差不多。 小念，我要上厕所，你去吗？」
「嗯，你等我一块吧。 」
回来后，不知为何，饭桌上尴尬地寂静了一瞬，仿佛大家都在看我们。
蔬菜饼我咬了一口，有种淡淡的腥味，但确实入口顺滑。
「好吃吗？」
「嗯，挺好的。 」
我又夹了一块，却看见桌子对面封玥她们在嬉笑。
又是笑话我没见过好东西么？
天色渐晚，我安静听着席间同学的说笑，喝了点啤酒。
脸颊烫烫的，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
可不一会儿，脸和脖子竟开始发痒。
忍不住用手抓挠，却越来越难受。
「陈念，你的脸……怎么了？」
旁边同学投过来的目光有些惊惶。
脸？
我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也像堵住了一样。
「怎么肿了？丑死了，好像猪头。 」
「哎，不会真是过敏吧？」
「别管，谁知道传不传染。 」
「这个不管，好像是要死人的。 」
程瑾慌乱地扶住我：「小念，都怪我，那个蔬菜饼里好像有 xx 鱼肉。 我给你打 120！」
头昏昏涨涨，来不及说话，就昏了过去。
醒来时，身边只有一张熟悉的脸。
是秦放。
双眸猩红，布满血丝，仿佛一夜未眠。
我摸摸脸，有点不好意思：「很丑吧？你那么忙，怎么来了。 」
「你同学用你手机给我打的电话。 学校里还是有人欺负你，是不是？」
他的表情冷得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我想到了那块有鱼肉的「蔬菜饼」。
应该是我和小瑾上厕所时被人故意换掉的。
可席间那么多人，特意来到我位置上换菜，一定会被注意到。
可是却没人提醒我，大家都眼睁睁地，甚至幸灾乐祸地盯着我吃下了那块鱼饼。
「嗯。 」
这次我终于低下头，轻声肯定。
「知道了。 」秦放摸着我的头，「会好的，马上都会好了。 」
6.
出院回到学校，接下来的一周都平安无事。
试探着问有没有人看到那天谁换了我的餐，果然一个个都说没看见，不知道。
虽然心知肚明是封玥她们做的，可一想到四哥那天的抚慰，就觉得莫名心安。
学校东南角新盖的食堂终于竣工，这周四开业。
据说一楼是只给教职工及家属的福利食堂，二楼的米其林餐厅都是包间，还没见人上去过。
也许是学校领导招待贵宾用的吧。
我们这所私立大学的校董财力向来夸张，会盖这么一座豪华食堂，居然也没有人少见多怪。
「听说教师食堂的菜色精致又好吃，还有自助窗口。 」
「开业第一天，好像不查教职工证的！再说那么多教职工家属，他们哪知道谁是谁啊？」
「可是被赶出来也很没面子吧？」
「不管啦，大不了就说没拿证件嘛！」
「成，免费自助，听说还有麻辣小龙虾……」
几个舍友相约一起去看看，我刚好要去旁边的澡堂，就跟在她们后面出了宿舍。
五食里面果然已经几乎座无虚席。
可她们刚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下。
「学生食堂不在这边。 」
「我们……我们也是教职工家属……」
舍友有些底气不足。
保安只是了然地一哂。
「没带教职工卡就不能进。 」
这时，恰好一个白裙女生从旁边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香风。
保安眼都不眨，就放她进去了。
「为什么封玥能进？她也没出示卡啊？」
舍友有些恼怒。
「谁不知道那是院长的千金啊？」
保安眼神懒懒地在她们中间扫过，突然定格在了我脸上。
然后赶紧掏出手机划了几下，又细细看了我几眼。
「是陈小姐吧，请上二楼！」
他霎时眉开眼笑，变脸的速度简直也太快了些。
不仅我懵了，几个舍友也懵了。
纷纷拿手指着我：
「凭啥她也能进？陈念既不是教职工家属，又没有饭卡——」
「而且，去的还是二楼？」
保安对她们的问话置若罔闻，继续对我微笑：「陈小姐，您的午餐已单独好，请随我上二楼！」
「不说清楚她就别想去！」
「对，必须说清楚，不然我就去教务处举报你们！」
保安为难地看了我一眼：「这间食堂，就是陈小姐的哥哥承包的。 陈小姐有过敏史，饮食上要格外注意，所以二楼的米其林餐厅，就是专门留出来供她单独用餐的……」
7.
「我说呢？切，原来是有个暴发户哥哥，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不就承包了个食堂，又不是整个学校都她说了算。 」
「走吧，咱们去二食堂吃麻辣烫！」
她们嘀咕了几句，就剜了我一眼，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新盖的食堂承包人居然是我二哥，秦简。
他从大二就开始创业，现在投资创办了不少连锁餐饮品牌。
可即便这样，单独给我在学校留一层食堂吃饭，也实在太奢侈，太夸张了。
「学校那边没意见吗？」
秦简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只是笑而不语。
我虽然好奇，看二哥这个表情，以为有什么商业机密，再加上午餐确实好吃得我牙都酥了，也就很快忘了这茬。
「以后不想出宿舍的话，就叫人给你把菜送上去。 」
「不用麻烦了……」
脸有点红，我咬着筷子：
「哥，我还是觉得二楼专门留给我自己用餐不太好，不仅同学，老师应该也会有意见的。 不然这样，还是开放给大家吧，餐厅的盈利也可以好看很多。 」
「如果这样你就没心理负担的话，那二哥可以听你的。 」
秦简比我大六岁，睫毛长长的，好像蝴蝶的羽翼。
「小念，从小我就觉得，你好像有点讨好型人格。 其实很多时候可以适当自私一点，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没被让步，就离开你的。 」
「好，我知道了。 」仿佛瞬间被看透，我头又低了低，二哥不愧是清华学心理的。
「所以，二楼以后虽然开放，但每日的特色菜谱——你来定。
「因为是私人承包的食堂，你不喜欢的人以后也可以拒绝她们来用餐。 」
秦简目光里充满鼓励，仿佛在等我倾诉出什么委屈来一样。
「没事，她们来用餐的话，菜品定价翻几倍就行啦。 反正，餐厅盈利最重要嘛。 」
「你也不傻！」他怔了片刻，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着来敲我的头。
8.
开心的情绪没持续多久。
几天后，我从食堂吃完饭回来准午睡，发现自己的枕头上有金属光芒闪烁。
一摸，疼得赶紧缩手，是几根尖锐的缝衣针，被竖着扎在我枕头的内侧。
只要我睡觉毫无防地一翻身，这几枚长针的针尖就会瞬间扎到我脸上。
甚至是眼睛里。
我细细将它们一一取下，又检查了一遍床铺的其他角落。
我知道班里人在封玥的鼓动下大多对我有偏见，觉得我不合群。
尤其是几个舍友，总是暗戳戳在背后嘀咕我。
可我没想到，朝夕相处的同学，竟然能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我真出了事，查出来的肇事者也要受处分退学……
除非，是她们一起做的，所以有信心能互相打掩护？
后背冷汗涔涔。
不管怎么样，这个宿舍是住不下去了。
调宿舍申请要等很久，先联系哥哥帮我找个房子，搬出学校住吧。
下午那门期末考试，我准了很久。
所以，我打算等考完，再立刻回来收拾东西，当晚搬走。
准出发去教室时，却发现宿舍门不知道被谁从外面别住了。
打了二十分钟电话也找不到人帮忙，离考试越来越近，我心一横，索性直接抄起椅子抡门。
砸了十几下，门开了。
姗姗来迟的宿管阿姨一脸刚午睡醒的不耐烦：「吵什么吵？你们宿舍这周扣十分！」
我没接话，直接奔赴考场。
我发现几个舍友都在考试中间提前交卷离场。
是做贼心虚，不想和我碰到一起尴尬么？
考试结束，我最后一个交卷，教学楼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去上了个厕所，门却一声异响。
奇怪的预感油然升起，出了隔间伸手去推，果然又被锁上了。
这下，我着实忍不住骂了声脏话。
有完没完？
是不是放她们一马，紧接着就要蹬鼻子上脸啊？
手机放在考场，我转身趴在厕所的窗前，大声向外面求助。
身后的门却吱嘎一声响了。
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硕大的身影就向我扑来。
「你谁，干什么？！」
那个男同学戴了副黑框眼镜，双手紧紧箍在我腰间，恬不知耻地笑：
「你别害怕，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让我抱你十秒就好。 」
「滚蛋！放开我！」
「就十秒，就十秒……不然她们要笑话我的！」
我被他身上的汗味熏得头昏脑涨，抬腿就狠狠给他关键部位来了一个顶膝。
他疼得弯腰，我趁机踹门出去。
门果然还没关牢，走廊外几个熟悉的身影一哄而散，只留下余音绕耳的哄笑。
而我认出其中一个穿白裙的女生，毫无疑问就是封玥。
腰部还残存着令人恶心的油腻触觉……
这次，我没再拖延，直接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9.
很不巧地，院长也在。
要求辅导员调监控，他却尴尬地挥挥手：「那块的监控年久失修，应该已经坏啦。 你说看到是封玥做的，又没看到正脸，也没证据呀！」
「那你把那个男生找来，我记得他的长相，问问他就知道了！」
「这……学校几万人，何从找起啊？何况，也有可能是校外人士啊。
「陈念，你舍友之前报告说，你精神情况有些异常，有点抑郁症发作迹象？」
「我没抑郁，我好得很！我能确定跟封玥脱不了干系，请你帮我把那个男生找到，这也是辅导员该尽的职责吧？」
「行了，陈同学啊。 」
院长终于按捺不住地发话。
「你又没有证据，不要张口闭口就是小玥小玥。 而且就算小玥也在场，保不齐就是大家跟你开的一场玩笑，是不是你太敏感了呢？」
我气急反笑：「请你把你千金叫来，我们当面对质，看最近一系列事跟她有没有关联。 不然，就算举报到教育部，这件事也没完。 」
「别那么大火气，你确实也没证据……」
「谁说没证据？」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大约 187，一袭黑衣，腿很长，手里拿着一个 u 盘。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超级眼熟，简直就像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赋，s 大的新任校长。 」他嘴角微翘，「而这位陈念同学，就是我妹妹。 」
「新校长的妹妹？」
「他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当上的 s 大校长？」
「董事会联合选举的呗，s 大现在最大的校董是科技新贵秦逸，他一力推荐这位当的校长。 」
「关系户？」
「什么关系户，秦赋你不知道？当年 14 岁考上清华的省状元啊！在他们那也是数学系学神，可以轻松留校任教的，来 s 大都属于屈才……」
办公室里帮忙整理文件的学姐们窃窃私语。
这间大学大哥是最大股东？
三、三哥则是新任校长？
我瞠目结舌，望着秦赋说不出话。
10.
注意到我失态的眼神，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小妹，刚才你说谁欺负了你，其中有一个男生和封玥是吧？」
「嗯……对！」
「人就在门外，证据就在这里。 小封啊，自己女儿公然校园霸凌，是仗着谁的名头啊？这件事传出去，对学校声誉可是大大的不好。 」
秦赋即使有个校长的身份，说起话来也总让人觉得没个正形。 把年逾 60 的封院长叫作小封，更让院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说不出什么不是，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校长，我没那个包庇的意思。 我是觉得，事情要调查清楚再下定论比较好，不能由着这群孩子胡来……」
「好，那大家就一块看看清楚吧。 」
三哥不客气地坐在导员的位置上，将 u 盘里的录像导了出来。
电脑屏幕上清晰显示，封玥与我几个舍友一起，在我进厕所之后别上了门。
窃窃私语了一阵，又叫来一个男生，嬉笑着把他推了进去。
视频画面很清楚，封玥的脸也拍得很清楚。
「封院长，董事会开会决定，让你暂时停职了。 」秦赋脸上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微笑，「至于封玥这几个人，如果陈同学决定不报案，就作退学处理，院长您没意见吧？」
「爸，我不想退学……」
等在门外的封玥扒着门框怯生生开口，眼泪顺腮边不自主地淌下。
「闭嘴，别叫我爸！」
「校长，我真的不想退学，以前的误会我可以给陈念道歉……」
「那你自己问问陈念吧。 」秦赋犹豫了下，仿佛想起这个妹妹一向心软，怕我的决定与他不同。
而我抽了张纸巾，贴心地递给封玥，帮她拭了拭泪。
她惊喜抬眼，又有更多感动的泪水涌出，显得楚楚可怜：「小念，没想到你这么大人有大量，愿意不计前嫌，以后在学校谁敢欺负你，我封玥第一个不答应！」
她身后的我几个舍友，见状也纷纷泪眼汪汪地抽泣起来。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了。 」
「肯定不做了，我们都是一时糊涂，以后都改了！」
「那就好。 」
我理解地冲她们点点头，随即转向我哥。
「校长，身为法律系双学位在读的学生，我比较认同做错事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不报案了，但这些校园霸凌的人必须退学，今天，马上。 」
11.
几个始作俑者被退学后，我独自在空荡的宿舍收拾行李。
大哥这段时间终于忙完了，有三天的空闲，说要带我旅游散散心。
二哥出钱又买了套海景房，十七楼，离学校步行只要三分钟，以后就给我当宿舍。
三哥上任后管理教学一把抓，开的数学选修课场场爆满，还经常有校外旁听人员把教室围得水泄不通。
四哥……
四哥闲来无事，把校园网黑了，让全校刷手机摸鱼的同学只能看了一天一夜的高级翡翠科普讲座。
我这才知道，原来当初秦逸随手送我那块翡翠，真的要大几百万。
临到旅游那天，都到机场了，秦逸突然打电话说来不了了。
「临时有个很重要的会，真的很抱歉，小念。 」
「没事，嗯，你忙吧。 」
我已经习惯了。
虽然知道大哥对我很在乎，但每次我需要他在的时候，他都无能为力。
这次也不例外。
秦放陪我去了巴厘岛，我们玩得很开心。
回程那天，他把手机取消飞行模式，我才发现他有那么多的未接来电。
都是教练和经纪人打来的。
这时才知道，原来那天他推掉了一场代言的签约。
是很大的品牌，经纪人为他争取了很久。
「没事，我只要把比赛打好，把你照顾好，就够了。 」
秦放若无其事地弯起嘴角。
「谢谢四哥，但下次真的不要这样了。 」
「唯一一个要求，不要再叫我四哥。 」
「嗯？」
我疑惑地睁大眼。
「小念，下场国际赛如果能赢，奖励我一次跟你谈恋爱的机会，好不好？」
机场的天很蓝，风很大，吹得我围巾都戴不牢，耳边气流声轰隆作响。
是个可以假装没听清的好机会。
但我只是涨红了脸，由着他紧了紧围巾。
然后堪堪抬头，笑着答「好」。
- 完 -
□ 寻隐者不遇